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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父亲!
原本对于父亲,自己是有些畏惧的,数十年来的军旅铁血,诸般事……自己真的有些畏惧上将军之父。
然从己身独自领兵灭魏之后,却是觉得父亲行军打仗太过于稳重,于军政大事又有些收敛,不复当年自己所看到的父亲。
更别说,近日来,父亲在大朝会上的表现,在攻楚之事上的表现,令王贲颇有些失望,难道父亲真的垂垂老矣,不复当年雄武?
“哈哈,武真侯赞誉也。”
“王翦数十年来征战沙场,先王与今王多有赏赐,留存于府库也无用,后辈自当挣取自己所得,故而便是落在这里了。”
王翦前侧缓缓而进,一行人倒也不着急。
一路之上,于府中诸般,倒也缓缓介绍着。
眉宇之间,倒也有些怡乐之意。
“当如此。”
“财货之物,放在府库之中,只是一堆摆设。”
周清又是赞语。
“倒是有闻,自上将军举族移至咸阳后,族中也有多人跟随至此。”
“如今在南城那里经营铁木作坊,何不入军中以谋前程,亦或者入两大学宫以为精进?”
观四周王翦府上的建造形态,的确景色不错,纵然目下是深冬,亦是有着苍翠陈列,花费在上面的代价不小。
抄手游廊,随意行进,周清亦是随意闲谈。
王翦举族从频阳挪移至咸阳。
意蕴不自多说,实则,不过是常例。
如李斯在入长史之后,便也是将族人从楚国上蔡之地挪移至咸阳,其余咸阳重臣,也是如此,概莫能外。
一支支豪族迁移入咸阳,自然要有新的营生,当然,以王翦目下的身份,一人所得,足以令府上百年生计无忧。
可族中之人却入商贾之列,不入军政文武,乃至于两大学宫,倒是令周清有些奇异,毕竟……王翦家族的确奇异。
“哈哈,管子有语,国有四民,尽皆为要。”
“入军政可有功,入田亩,入商贾亦是有功,果然族中子嗣入其内为官,大秦之内人人效仿,谁去周流民生之本?”
“且……,大秦军功为上,果然将来他们想要入军中,或是入仕,则可自博前程,那般……王翦却是管不了了。”
一阵的苍老之语流出,对于族中子嗣等,己身对其有别样的安排,大秦百多年来,便行秦法,没有永远的豪族与望族。
每段岁月,都有英才之人,王氏一族,应为如此。
父子二人灭三国,已然是千百年来罕见之事,闲时阅览道家典籍,颇有所得,进退之道,阴阳之道,也有所得。
王氏一族,不为继续显耀。
否则,必有大祸加身!
如数十年前穰侯等,便是先例!
后辈之人,有想要踏足军政的,自可前往,不想要踏足军政,自然入其余百业,无忧便可,便是阴阳了。
“哈哈哈,前来之时,本侯还曾语,上将军若为道者,境界自然极为精妙。”
周清朗声笑语而应。
“诸子百家,尽可为道,王翦从兵家而出,自然也不例外。”
“武真侯,请!”
过三重之门,直入正厅院落,踏步台阶,入内。
为上首案后,旁侧,云舒随侍,王翦下首而坐,其余之人以此如此,随即,便是有早就准备好的茶水之物进献。
“此子便是少将军之子……王离?”
单手端着案上茶水,周清视线扫视,落在厅内一位少年人的身上,其人年岁同赵佗相仿,筋骨强健,体态魁梧。
看上去,虽有些体态胖胖,但接下来磨练一二,便会归于强健,便是未来的一员猛将人选。
屈指一点,笑语问之。
“离儿!”
“快些见过武真侯!”
王贲闻此,拱手一礼,随即,看向儿子,催促道。
“王离……见过武真侯!”
胖胖的少年人连忙出列,入厅内,规矩一礼。
“嗯,无需多礼。”
“本侯就是喜欢你这等将门将子。”
“记得当年本侯曾在野王一见郎中令蒙毅,当初他还在蒙武将军身侧,本以为他也会入军伍之中,不想如今随伺大王身侧了。”
“这是本侯的一道真元,落入你丹田之中,接下来修炼会顺畅许多。”
“此子……,上将军该不会也让其入铁木作坊吧?”
屈指一点,便是一道紫韵玄光飞出,没入王离的体内,对其点点头,而后笑语看向王翦,刚才之言,莫不也要落在王离身上。
“多谢武真侯!”
少年人感此,体内玄功运转,的确有更为畅通之意,为之一喜,再次一礼。
“哈哈,离儿之事,王翦可管不了太多。”
“且看王贲了。”
王翦闻此,亦是一笑。
“哈哈,虎父无犬子,上将军与少将军如此。”
“此子不消说。”
周清颔首,对着王贲一笑,看着那归位的少年人,再次给予赞赏。
……
……>
于王翦府邸之上,并未闲谈军政要事,只是一观而已,一顿酒宴之后,便是从府中而出,乘坐车马,归于己身府邸。
“父亲。”
“武真侯今日前来,似是……别有他意?”
散去酒宴,王翦父子二人行入偏厅,小火炉升起,整个偏厅之内,顿时温暖如春,几近初夏,二人身上厚实的锦袍为之褪下。
武真侯今日前来,虽言语奉大王之王,看望父亲,但王贲以为……按照礼仪,实则咸阳宫之内九卿之人足以。
武真侯位高权重,亲自前来,这个面子可就太大了。
且从武真侯入府中与离去来看,虽未闲谈其它,但毫无疑问,武真侯前来之目的非那般简单,但自己又有些想不出来。
语出,踱步于偏厅内,看向父亲。
“有何意?”
王翦自顾的在厅内寻了一个舒适的地方,躺靠在上面,寒冬时日,这般休闲再好不过,闻儿子之言。
反问着。
“儿子不甚明了。”
“连日来,咸阳内诸多大事,能够于父亲有关的,也就攻楚之事了。”
“但攻楚之事,目下大王已经定下李信领兵,具体方略正在商榷,可……武真侯今日前来,却没有提到任何一点。”
王贲跪坐旁侧,拱手一礼,摇摇头。
实在是有些不解。
“你觉李信为领军主将如何?”
“当日于章台宫内,你小子可是亲自荐其为将的。”
“是否自认为不如李信?”
苍老之谋缓缓眯起,于王贲之问,没有直面而应,倒是一语别样而出。
“这……,父亲。”
“父亲……。”
闻此,王贲神色为之一滞,而后言语有些迟缓,想要说些什么,却似乎不太好说,数息之后,还是没有落下完整之言。
王贲自认为领兵丝毫不逊色李信!
可……,那不一样的。
“这就是武真侯今日前来之目的。”
“武真侯素来受大王恩宠,不仅轻而易举封侯,且目下又统管总辖四郡要务,这等恩宠实在是极高。”
“武真侯之前来,几近等同于大王亲至,许多事情,你小子自作聪明,以为别人都不知晓?”
“如果为父所料不差,接下来你小子要入李信的一支偏师了,另一支偏师,则会落在武真侯手中。”
“你与李信领兵之高下,明锐如武真侯,明锐如大王,岂会不清楚,但纵然如此,大王还是选择了李信。”
王翦双眸陡然睁开。
一瞬间,精光闪烁,竟是有些不复连日来的老态龙钟之感,浑身上下,更是一股无言的剽悍铁血之气弥漫,
感此,旁侧的王贲心神震颤,又闻父亲之言。
难道……。
“父亲是言,大王在冒险起用李信?”
有感父亲身上气息的变化,王贲情绪亦是激昂。
是了。
这才是自己记忆中的父亲!
这才是赫赫有名的秦国上将军王翦!
“其为大王全局之考量,你当日殿中推荐李信,难道没有思虑这一点?”
王翦瞥了儿子一眼。
虽为少上造,可现在还是嫩了一些。
许多事情想的太过于简单。
山东诸国,父子二人灭三国,固然是功高,但事情从来不是那般简单。
“可……,父亲,大王既然知晓起用李信有些弄险,何不……当殿谏之?”
王贲感此,随即又是有些不满。
既然许多事情,父亲都已经想到了,那又何必在殿中做那般苍老之态,放任李信领兵之弄险,自己当上书,争夺灭楚主将之位。
“你小子,当武真侯、大王不知晓?”
王翦再次冷哼一声。
就知道这般冲动。
大殿之中,难道就自己一个人看的清楚?
不可能!
从武真侯今日前来的目的来看,其人思虑不比自己少,大王应该也是明悟,可起用李信也是必须为之。
一者,李信用兵方略无错,攻打楚国,更是有可能功成,自己都觉得有机会。
二者,君王之大局谋略,非得如此。
三者,大王之决断李信却可灭楚,群臣如此,儿子都赞同,自己反驳也是无用。
“唉……。”
王贲长长的叹息一口气,不复多言。
“接下来为父会准备告老文书,你小子就安心准备偏师,不得出现差错。”
“当初武安君功勋如此,未得封侯,为父如此,也知足了。”
王翦亦是轻叹了一口气,摆摆手,轻缓言之。
良久,此处偏厅落入别样的寂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