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云的素霞锦衫，发丝成髻，垂颈分肖，缓步行走，不曾荡起一丝烟尘，左右而观这里的状况，徐徐道。</p>
对于两位弟子所言，给予先后评价。</p>
匈奴人能够有那般策略，说明匈奴人中也有谋略之士，能够看出秦国现在在北方防御的空虚。</p>
所以，匈奴才敢南下侵扰。</p>
若是待秦国稳定山东诸地，那时……就不好说了。</p>
也许，等不到秦国稳定山东诸地，蒙恬麾下的黄金火骑兵便是要北上，打匈奴一个措手不及。</p>
在你最觉不可能的时候，给你来上一次猛攻。</p>
方为兵家之道。</p>
兵者，诡道！</p>
千变万化，出其不意。</p>
“终究还是要有大战的。”</p>
“师尊，若是待将来秦国真的扫灭北胡匈奴，那个时候呢？”</p>
召水轻叹道。</p>
一路从北方边境走过。</p>
这里的人生活真的很困苦。</p>
较之关中，相差太多。</p>
较之中原，也是一样。</p>
他们也是诸夏之民，也该享受那般的安宁，也该享有没有外敌侵扰的环境，也该享有如诸夏其余之地的繁闹。</p>
而这里……却非如此。</p>
战乱的不安定就是其中一个很大因素。</p>
若然将来秦国真的有能力扫灭北胡，或许会好一些。</p>
应该吧？</p>
召水如是想着。</p>
“万物阴阳。”</p>
“战乱、平静都不是亘古的道理。”</p>
“生存、死亡才是亘古。”</p>
“如同修行，当你修为破开一个关卡，挣脱一道枷锁，往往又会有崭新的拦阻近前。”</p>
“真到了秦国扫灭北胡之后，或许，又会有崭新的问题出现。”</p>
“诸夏……不会永远的安稳。”</p>
“永远的安稳就意味着阴阳失序，阴阳失序的后果，很严重。”</p>
跟随邹衍师尊行遍诸国，近年来又亲自一观诸夏，纪嫣然早已有己身所悟。</p>
诸夏！</p>
秦国！</p>
诸国！</p>
战乱！</p>
一切……都越发的有趣。</p>
“上德不德，大同极乐！”</p>
“师尊，莫不永远不成？”</p>
道家祖师曾语，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p>
儒家祖师孔丘也有语，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p>
……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p>
两者语论虽不同，然而，大体相同。</p>
果如师尊所言，岂非两位先贤所语虚妄？</p>
“身融万物是否虚妄？”</p>
“大道艰难，诸夏艰难，也许有朝一日，会有那一天。”</p>
“然则，那一天……不知是何时！”</p>
纪嫣然看向两位弟子。</p>
这个问题自己以前回答过，却是……答案是答案。</p>
现实是现实。</p>
两位先贤所语论的道理很好很好。</p>
而在纪嫣然看来，很难很难。</p>
除非将来的诸夏间，人人如龙，人人皆可明悟玄妙知道，皆有无所持之心，皆有无所持之欲。</p>
如此，一切才有可能。</p>
而那……很难，很那。</p>
人！</p>
皆有七情六欲。</p>
那就是先贤所语那个世界的拦阻。</p>
所以儒家孔丘以仁礼教导世人，果然人人知礼仪，则大同可期。</p>
果然人人不德，则所谓的仁礼道德也就无用，那就是最大的仁礼道德，是以上德不德。</p>
越是强调仁礼、道理，说明诸夏越是缺少这个东西。</p>
诸夏千万之民，识字的百不存一，何以能够教导仁礼道德，是以……很难很难。</p>
“秦国之法，法术势汇聚一人之力，非为长久。”</p>
“真不知道上德、大同之世，是一个什么模样，难道也没有法的存在了？”</p>
法！</p>
实则也是仁礼的外显，从某种程度上，正是因为人不懂仁礼，所以才以法匡之。</p>
果然是真正的天地之法，也就罢了。</p>
而秦国之法。</p>
虽为法治，亦是人治。</p>
大权握于一人之手，也许嬴政是一位……好的君主，其它人呢？</p>
如往昔诸国的赵王迁？</p>
他呢？</p>
邯郸之内，他登位为赵王，手握权柄，何其荒唐！</p>
“法！”</p>
“也许有！”</p>
“也许没有！”</p>
纪嫣然一笑，这个问题很有意思。</p>
自己还真没有细细思量过。</p>
“师尊，姑娘，那里就是刺笈山吧？”</p>
“是当年赵襄子的姐姐刺笈夫人身死之地？”</p>
紫阳随在一旁，也是静静听着。</p>
跟随师尊游历诸夏，所见所观，所遇疑惑，皆一一诠释，有些可以明悟，印证师尊早年所教道理，受益不少。</p>
有些仍疑惑，却也时常温习。</p>
在要道上行走，看向远处，素手抬起，指着一座山，舆图上，那座山的名字是刺笈山。</p>
名称的来源很……奇特。</p>
“赵襄子！”</p>
“赵国的立业根基之人。”</p>
“是刺笈山，当年为师同邹衍师尊来这里看过，那个时候……这里还有赵国的驻军。”</p>
“因袭杀代王，又闻姐姐自刺而死，赵襄子便是将其葬在这里，派遣兵士给予看守。”</p>
“赵国世代如此。”</p>
“刺笈妇人，烈性之人。”</p>
纪嫣然评价道。</p>
赵襄子为家族大业，不惜牺牲刺笈夫人，夺取代地之后，赵襄子心中可有惭愧？</p>
应该有吧。</p>
否则也不会令兵士看护了。</p>
“山上还有赵襄子为刺笈夫人立下的陵寝，也有人时常拜祭。”</p>
指着远处的刺笈山，纪嫣然再次道。</p>
“师尊，那……我们过去看看？”</p>
召水和紫阳两个人相视一眼，兴趣陡升，想要一观刺笈夫人的陵寝，想要亲自拜祭一下。</p>
刺笈夫人！</p>
……</p>
……</p>
“这里也荒芜了。”</p>
一炷香后。</p>
有着纪嫣然亲自带领，乘风而行，直接奔至刺笈山上。</p>
刺笈夫人的陵寝不难寻找，却是……眼前有些荒芜了，原本看上去应该恢宏大气的陵寝。</p>
此刻却残败不堪。</p>
连一旁立下的石碑都残缺了一角。</p>
四周更是有许多肮脏之物。</p>
气息也不好闻。</p>
不知当年的赵襄子再次看到这一幕，会如何？</p>
“一晃多年，想不到这里却……。”</p>
纪嫣然有些不忍。</p>
当年和世尊邹衍前来这里之时，这里还有兵士把守，尽管兵士不多，而这里的陵寝也是完好无损。</p>
每到节气之时，也有属于自己的祭祀供奉。</p>
现在……赵国不存，一切皆无。</p>
抬手间，将眼前纷杂的大地清理干净，又看着那残缺的石碑，抬手一招，远处飞来一块巨石。</p>
划手成刀。</p>
一块崭新的石碑出现，伸出食指，指力纵横。</p>
立下刺笈夫人的碑文。</p>
自己能做的不多。</p>
“师尊。”</p>
“有闻秦国护国学宫内，有武祠之地，内设春秋以来数百年来诸国武将之列。”</p>
“师尊，莫不您亲自进言后宫丽夫人，让其游说嬴政，立下女祠之所！”</p>
“以为容纳上古三代以来的女子之名。”</p>
“有虞二妃，弃母姜嫄，契母简狄，……那些女子皆不俗。”</p>
向着面前的刺笈夫人陵寝一礼，召水心有所感，看向师尊，说道此刻心中突然之想。</p>
秦国立下武祠之意，其一便是收拢诸国民众之心。</p>
立下女祠，也可以有这个作用。</p>
何况，于秦国来说，不算是什么难事。</p>
“哦？”</p>
“你这个提议……不错。”</p>
“不过，还是你亲自建言吧。”</p>
“为师觉得，如果你亲自建言的话，丽夫人无论如何都会游说嬴政办成的。”</p>
“师尊可没有那么大的颜面。”</p>
闻弟子召水此言，纪嫣然先是迟疑一怔，而后一喜。</p>
召水这个建言很不错，起码自己就非常欣赏。</p>
而且于秦国来说，也有不小的益处。</p>
却是，雍容华美的神容上，一观身侧的召水，近前一步，轻抚着丫头的发丝，别样一笑。</p>
“姑娘。”</p>
“紫阳也这样觉得。”</p>
小紫阳也嘻嘻一笑。</p>
“师尊！”</p>
召水俏脸微红，扫了紫阳一眼，就是瞎捣乱。</p>
师尊也是的。</p>
就知道打趣自己。</p>
“你看，连紫阳都觉得为师说得对。”</p>
“天明！”</p>
“是个好孩子，兰陵城内，为师也是看着天明长大的。”</p>
“你现在也已经半步踏步化神了，待你彻底稳固化神，为师也就教不了你什么了。”</p>
纪嫣然怜爱的看着两位弟子。</p>
召水足以传承阴阳家智者一脉的道理。</p>
紫阳也不错，就是资质稍差，却是将来在自己助力下，踏足化神也是不难。</p>
召水的身份奇特，诸夏间，也就天明最合适了，关键二人一块长大，彼此之间，又各有一丝朦胧的情意。</p>
自己可以看得出来。</p>
“天明！”</p>
“也不知道他现在何处？”</p>
不予理会师尊的打趣，可……对于天明师兄此刻的状况，自己还是关心的，出兰陵城一年多了，出咸阳也有一年，天明师兄也没有书信传来。</p>
或许难以寻找她们的落脚地点。</p>
天明师兄！</p>
不知道是否还是那般傻傻的。</p>
因当初兰陵城之事，自己生了他的气，后来想要说些什么，却兰陵城破，自己跟着师尊离去了。</p>
不知道天明师兄现在是一个什么样子。</p>
“也许，他会亲自前来找你。”</p>
“如果他有心的话。”</p>
纪嫣然又是笑道。</p>
看着召水也渐渐长大，当真是于有感慨，时间过的还真快，尤其是站在这刺笈山上。</p>
那个时候，自己在邹衍师尊跟前，也就比召水大不了几岁。</p>
现在，一晃数十年，自己的弟子也这般大了。</p>
“他……也许吧。”</p>
召水有些期待。</p>
却又有些忐忑。</p>
很是有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p>
“姑娘，我听天明说过，他的老家是卫国濮阳之地。”</p>
“师尊，待我们从燕地归来，也前往濮阳怎么样？”</p>
紫阳倒是一语提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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