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襄阳战役结束后,唐军还剩下最后一个堡垒,襄阳城没有被攻下,襄阳是荆襄地区最大的一座城池,城墙高大而坚固,护城河宽达三丈,易守难攻。
再加上杨恭仁防御有方,他不仅合理安排三万军的防御,同时将仓库里的三十万匹绢布全部分发给了士兵,安抚了军心,振奋了士气。
更重要是他没有驱逐民众参与防御,使城内民心安定,粮食供应充足,粮价稳定,有利于打长期防御战。
杨恭仁心里很清楚,城外有八万隋军,其中还有两万骑兵,如果出城作战,他的三万军队不是隋军对手。
但如果是守城防御,八万隋军要想攻破坚固的襄阳城,也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关键是不能让隋军里应外合,杨恭仁显然是吸取了江陵城的教训,所有的襄阳籍将领,他一概不用,所有的襄阳大户,都不准轻易出门,这就有力地杜绝了一些投降者的破坏。
只不过杨恭仁也很清楚,唐军不可能再来援助他,他这样坚守下去,最终也会有兵尽粮绝的一天,死守襄阳实际上没有什么战略价值了,除了证明一点气节外,给朝廷一点安慰,襄阳不降。
杨恭仁心中俨如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霾,使他看不到光明的前途,他也只能是守一天算一天。
城外的隋军主将是河南道总管徐世绩,杜伏威担任副将,他们围困襄阳已经二十余天,只有在刚开始时试探性地进攻两次城池,损失了几千人,此后便再也没有攻城。
一方面固然是他们也明白,八万军队攻不下襄阳城,另一方面,随着荆襄战役结束,襄阳城已经失去了战略意义,攻下襄阳城也不再那么急迫了,没有必要再损失士兵,只需围困下去,襄阳城迟早会有城破的一天。
这天上午,隋军大营内,徐世绩正坐在帅帐内看书,看似悠闲,其实他心中也是焦虑不安,自从中原结束后,他便留在了中原。
隋突大战没有他的份,打青州罗士信轻而易举扫平了,灭李密他没有赶上,而荆襄大战他至今一战未打,打巴蜀也轮不到他,眼看关中最后的决战即将拉开,他却在围困一座孤城。
如果他再没有表现,那么军功榜上他的资历就显得太单薄了,将来论功封赏,他能得到多少利益?
现在他徐世绩也只是县公,听说王君廓若打下巴蜀,便封为蜀国公,这令他又是羡慕,又是急迫,他需要机会,需要杨元庆给他立功机会,争取封赏的资历。
虽然心急如焚,但徐世绩也无可奈何,若不顾代价去攻打,损兵折将,恐怕功劳拿不到,反而引起杨元庆震怒,他很清楚,杨元庆此时把士兵看得比什么都重要,除非是隋突大战或者隋唐决战这种战略性的目标,否则绝不会轻易付出大代价。
这时,一名士兵在门口禀报:“禀报总管,杨相国来了。”
“谁?”徐世绩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是小杨相国。”
朝廷有两个崔相国,两个杨相国,其中小杨相国便是杨师道,徐世绩顿时大喜,他知道杨师道的到来,必然和城中的杨恭仁有关。
“快快请进!”
不多时,杨师道笑呵呵走进帅帐,“徐总管好悠闲啊!”
徐世绩苦笑一声,连忙上前施礼,“围城不打,无所事事,让杨相国笑话了。”
“围城不打是好事啊!保全一名士兵,就多一个自耕农,给我大隋多一分税赋,我们是求之不得。”
两人分宾主落座,杨师道取出一封信递给他,“这是殿下给你信,总管自己看看吧!”
徐世绩顿时精神一振,打开信件,匆匆看了一遍,信中杨元庆给了他一个大机会,他不由大喜,连忙道:“我这就安排相国进城。”
在襄阳城的四面城池中,隋军只包围了南城和东城,西城和北城外面都没有兵力围困,不过虽然没有驻兵包围,像柴绍的败军也无法逃回城,只能西逃汉中回长安。
半个时辰后,杨师道单人匹马出现在西城门下方,他向城头上大喊:“我是杨尚书家人,特来逃奔他。”
有士兵早奔去向杨恭仁汇报了,片刻,杨恭仁便出现了城头上,他认出了城下之人,正是他的兄弟杨师道,他立刻便猜到了杨师道的来意,心中s十分复杂,半晌,点点头道:“放他进城!”
吊桥轰隆隆放下,城门开启了一条缝,杨师道催马进了襄阳城,刚出城门洞,迎面便看见了兄长,他立刻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前,兄弟二人拥抱在一起,虽无一,但双方心意相通,尽管是敌对两朝,却无法阻隔兄弟间血脉亲情。
“你跟我来!”
杨恭仁带着兄弟回了自己的住地,杨恭仁暂时住在行台府后宅,他单身一人,只住一座三亩地的小宅,便足够了,只有两名老家人照顾他的起居。
“是直接从太原过来吗?”杨恭仁给兄弟倒了一杯茶,关切地问道。
杨师道接过茶杯点了点头,“先去了一趟洛阳,然后过来。”
“洛阳?”
“楚王殿下在洛阳,我先去见他。”
杨恭仁沉默了,片刻他缓缓问道:“你是劝我投降,是吧!”
“当初大哥在荥阳时,我去找你,你告诉我,我去太原,你去长安,各给对方留一条路,大哥还记得吗?“
“我记得。”杨恭仁淡淡道。
杨师道叹了一口气,“现在的时局我不说,大哥也应该清楚,唐朝大势已去,人人各寻后路,连关陇贵族的独孤氏和窦氏也暗地里找过杨元庆,现在荆襄战役已经结束,襄阳成了一座孤城,大哥守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杨恭仁沉默半晌,叹道:“这些我当然明白,只是当初李渊不肯用我,就是怀疑我会投降隋朝,我心中早憋了一口气,若我现在投降,岂不是说明他的猜测正确,我却陷于不义,这口气我咽不下。”
“大哥,这只是一口气而已,为了赌这口气,却赔进了大哥的前途,是否合算?杨元庆让我转告大哥,只要大哥肯投降,他将实封大哥为户部尚书、襄国公,而且五妹现是楚王侧妃,将来会是贵妃,我们家族又将成为皇亲国戚,大哥,不能为了一点面子,就毁了自己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杨恭仁低下了头,良久,他苦笑一声道:“就算我不为面子,投降隋朝,那你大嫂和侄儿侄女怎么办?他们都在长安,这会害死他们,我不能这样做。”
“大哥,这个问题很好解决,长安有隋军情报堂,可以很轻而易举把他们转移出来,而且还能让独孤家或者窦家帮忙,保护住他们,我可以保证他们平安无事。”
杨恭仁背着手走到窗前,久久凝视着院外,他最终叹了口气:“为我一人的颜面而陷襄阳城四十万人于危境,是我失大义了。”
他又回头道:“你回去告诉徐世绩,我可以把襄阳城交给他,但我要回长安,而且愿意回长安的士兵,也希望他不要拦截,我就只有这个条件。”
杨师道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半晌,他无奈地问道:“大哥真的要回去吗?”
杨恭仁点了点头,“我不能让自己陷于不义,我必须回去,不管李渊怎么处置我,至少我问心无愧了。”
杨师道知道大哥是个极为固执之人,他已决定之事,自己无论如何也劝服不了他,只得起身行一礼,无可奈何告辞而去。
杨师道刚离开不久,高士廉便匆匆赶来了,他也听说杨师道来了,这令他心中充满了希望。
“杨尚书,听说师道来了,人还在吗?”高士廉进屋没有看见杨师道,心中不由有些愕然。
杨恭仁摇摇头,“他已经走了,高长史,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我已经决定弃城了,襄阳城已成孤城,和唐朝相隔,我们没有再守它的必要了。”
高士廉默默无语,既然杨师道来过了,他便知道必然是这个结果,可以说在他的意料之中。
“杨尚书决定投降了吗?”
“我不投降,只是弃城,我还是回长安,这些士兵中有荆襄人,有关中人,愿意投降者我不勉强,愿意跟我回长安者,我将带他们走,高长史自己做一个决定吧!”
“其实我早就想说,荆襄大局已定,死守襄阳城除了证明一点气节外,真的没有什么意义了。”
高士廉叹了口气,“既然杨尚书做出了决定,那我们二人就分头行动吧!愿意投降者,跟我开南城门出城投降,愿意回长安者,跟杨尚书走北门。”
高士廉的表态倒有点出乎杨恭仁的意料,原来高士廉已经心存投降之意,不过这可以理解,并不是每个人都像自己一样,要赌一口气。
杨恭仁平静地点了点头,“就这么决定了!”
两个时辰后,襄阳城门大开,高力廉率领两万余荆襄籍和巴蜀籍唐军出南城门,向徐世绩率领的隋军投降,而杨恭仁则率领八千关中籍唐军,出了北门,向西北方向的汉中撤退,返回长安。
徐世绩并没有阻拦,率领大军进驻襄阳,两天后,徐世绩率领四万精锐隋军向汉中方向进发。
这便是杨元庆交给他的任务,一旦杨师道劝说杨恭仁放弃襄阳后,由杜伏威守襄阳,他徐世绩则率领四万中原隋军进攻汉中,切断关中和巴蜀的最后联系,从而完成对关中的战略包围。
四万隋军沿着汉水河谷,浩浩荡荡向汉中进军,此时唐朝在汉中地的兵力并不多,只有罗艺率领的一万军队,以及之前柴绍带回来的数千败兵,一共有兵力一万五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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