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萧铣尽管已经决定投降杨元庆,但到最后关头,他心中反而胆怯了,他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命运的转折点,反复思量,最后他脱去上衣,赤着上身,后背荆条,跪在隋军大营前。
“罪臣萧铣,特来向楚王殿下请罪!”
和他一起跪下的,还有萧梁军的二十四名领军大将,都和萧铣一样,赤着上身请罪,其实他们倒没有必要这么虔诚请罪,只是他们都是萧铣的心腹,萧铣要负荆请罪,他们自然也要跟随。
这时,数百名隋军将领和亲卫簇拥着杨元庆快步从大营内走出,杨元庆连忙上前将萧铣扶起,解下自己的军袍替他披上,低声埋怨道:“既已为翁婿,就不必这样自责。”
李元庆又急令左右,给二十四名大将每人赐锦袍一领,又让王君廓领他们进大营,置酒摆宴给他们接风庆功。
杨元庆的安抚使萧铣紧张的内心松懈下来,跟随杨元庆进了大营,两人在偏帐坐下,亲兵给他们上了茶,萧铣叹了口气道:“萧铣不识大势,一心想复兴祖业,直到今日才幡然醒悟,萧铣愿效忠于殿下,为大隋效力。”
自古以来没有谁不畏死,但有的人为了大义,宁愿选择死亡,所以才有‘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诗句。
历史上的萧铣也是自知必死无疑,所以才慷慨陈词:‘隋失其鹿,天下英雄共逐之。’
但世易时移,一旦萧铣有了生的希望,他就不会再慷慨陈词,自寻死路,做不了帝王,他可以安安心心地继续做他的萧梁贵族,人性的弱点,在这个时候便彰显无遗。
但对于杨元庆,萧铣的投降就意味着他的战线将直面荆襄唐朝,为他攻灭唐朝争取了最宝贵的时间,所以他答应娶萧月仙,也答应饶恕萧铣。
但怎么处置萧铣,那是将来的事情,或者说萧铣的命运是掌握在他自己的手中。
如果萧铣能老老实实呆在京城内,深居简出,平静地度过后半生,那么杨元庆也可以饶过他,但如果他还想从前一样,暗中组建什么南华会,那么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杨元庆笑眯眯道:“梁公的诚意,我完全能理解,也欣然接受,将来我一定会给梁公足够的荣誉和地位,以回报这次萧梁军协助攻破李密的协助,只是现在希望梁公能协助我稳定南方局势。”
萧铣连忙躬身行礼,“愿为殿下效力。”
杨元庆沉吟一下道:“江都虽破,但人心不稳,我这次南下并没有带重臣随行,我一直在考虑,由谁来替我安抚江都民众,稳定江都局势。”
说到这,杨元庆看了一眼萧铣,似笑非笑道:“不知梁公是否愿意接下这个重任?”
萧铣心中一跳,他忽然明白了杨元庆的心机,说了半天,杨元庆就是不准他再回豫章,不准他再回荆襄。
说到底他还是怕自己再次反复,重新拥兵自立,萧铣心中暗暗叹息一声,事到如今他已经身不由己。
难道他能说不愿意吗?如果他敢说不愿意,他就活不过今天了,萧铣只得一咬牙答应了,“愿为殿下分忧。”
“好!”
杨元庆大喜道:“那我任命梁公为江都安抚使,暂领江都刺史,事不宜迟,请梁公下午就动身。”
萧铣起身施礼,“感谢殿下厚爱,卑职现在就可动身。”
杨元庆暗暗点头,这个萧铣颇为识时务,既然如此,也可以先给他一点甜头,以安其心。
想到这,杨元庆又微微笑道:“另外还有一事,你叔父愿意让出梁国公之爵,这梁国公之爵我就给你了,另外加封你为太子少保,至于月仙,我会命人先送她去太原楚王府,一切按照我事先的承诺来实施。”
萧铣大喜,杨元庆能遵守承诺,这就让他放心了,而且给他的地位也不低,不亚于杜伏威,他又一次深深施礼,“多谢殿下厚爱!卑职这就启程。”
萧铣取出一支白玉令箭放在桌子,“殿下,这支白玉令箭可以调动所有萧梁军,我就交给殿下了。”
“呵呵!梁公放心,我一定会妥善处理好你的军队,不会出任何意外。”
杨元庆随即命韦云起安排萧铣出任之事,韦云起领着萧铣去了另帐。
这时,王君廓快步走进大帐,躬身行礼,“启禀殿下,那二十四员大将已经稳住了。”
杨元庆背着手走了几步,望着帐顶沉思良久,他慢慢回头森然令道:“这二十四人一个不留,全部灌醉后杀掉,要做得隐秘一点。”
杨元庆始终不是很放心萧铣,他不仅要把萧铣调离荆襄,同时还要断绝他一切造反的可能,二十四名大将都是萧铣的心腹,绝不能再留给萧铣。
“卑职明白了,一定会做得干净。”
王君廓迟疑又道:“殿下为何不在萧铣去江都的半路杀了他,以绝后患?”
杨元庆微微叹了口气,“这个萧铣心性反复,我何尝不想杀他?但他毕竟萧梁之主,萧梁贵族在荆襄乃至南方都影响巨大,杀了他,恐怕会激起南方之乱,不利于我稳定南方,只要严密监视住他,他就不会有任何机会。”
王君廓这才恍然大悟,“殿下目光长远,卑职不如,卑职这就去处理那二十四将。”
“去吧!除掉二十四将,立即出兵,收编萧梁军。”
“遵命!”
接受投降的军队从来都是一个难题,因为这涉及到一个利益再分配,只要涉及利益,稍有处理不好,就会出现大麻烦。
比如曹操第一次打宛城,就是没有处理好利益关系,让张绣察觉到了曹操骨子里对他的轻视,他便意识到曹操会夺他兵权,于是再反,差点要了老曹的命。
一般情况下,都是让投降将领继续领兵,比如杨元庆让盛彦师继续统领会宁郡军队,让杜伏威继续统领江淮军,也就是为了不触犯主将的利益。
但对萧铣,杨元庆却是夺取了他的军权,这也是因为萧铣在关键时候险些被李密说服,让杨元庆看到了他的反复,心生疑虑,担心他在隋军对荆襄唐军作战时再生波折,这种情况下,杨元庆就算不杀他,也绝不会再把军权给他。
所以杨元庆一方面调走萧铣,另一方面杀死萧铣的二十四名领军大将,这就是彻底铲除萧铣的军方利益,但还不够,他必须要全面收编萧梁军,使他们变成真正的隋军。
萧铣的四万五千军队驻扎在赤龙岗以西,是一座占地约百亩的大营,另外,萧梁水军数百艘大船则停泊在西南三十里外的历阳港。
天色渐晚,士兵们都早早准备休息了,昨晚一场大战,士兵们一夜未眠,众人都疲惫不堪,吃罢晚饭便入睡了。
大营里一片昏黑,岑文本的大帐里还亮着灯,大帐内,岑文本正背着手来回踱步,显得有些心绪不宁,他确实有点紧张,梁公带领二十四将去隋营负荆请罪,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一点消息都没有。
岑文本很担心他们会出意外,更担心杨元庆出尔反尔,杀了萧铣,毕竟萧铣这次表现不够坚定,很容易让人猜忌,但岑文本又希望杨元庆能放过萧铣。
这不仅仅是一个遵守承诺的问题,而且涉及到杨元庆没有心胸和眼光,安抚住萧梁,也就安抚住了荆襄,当年文帝杨坚就是接受了萧梁的投降,才得到稳住荆襄,他不相信杨元庆连这点政治眼光都没有。
岑文本很敬佩杨元庆,笼络山东士族,统一北方,稳定中原,在短短几年内便迅速奠定了天下大势,使天下一统的强盛王朝再次出现。
岑文本很愿意为杨元庆效力,可他又担心杨元庆做出有违信誉之事,令他无法接受。
就在这时,门口一名守营门士兵紧张地禀报道:“启禀长史,大营外有异常,请长史去看一看。”
“发生了什么事?”岑文本奇怪地问道。
守营门士兵低声道:“好像是楚王来了,还有好多骑兵!”
岑文本大吃一惊,杨元庆来了,那梁公呢?梁公在哪里去了。
他心中紧张起来,快步向营门外走去
大营外,夜色掩饰不住密集的骑兵群,足足有上万骑兵,但这只是东门的隋军骑兵,另外还有一万人分布在其他三个方向,几乎就是将萧梁军包围了,为首大将金盔铁甲,正是楚王杨元庆,他在耐心地等待着岑文本的出现。
不多时,岑文本从大营内走出,略略不安地上前深施一礼,“岑文本参见楚王殿下!”
“岑长史不必多礼。”
杨元庆仿佛明白他的紧张不安,对他微微笑道:“梁公已被我任命为江都安抚使,替我去安抚江都了,他把军权留给了我。”
说到这,杨元庆举起一支白玉令箭,这便是萧铣行使军权白玉令箭,岑文本一颗心放下,连忙躬身道:“愿听殿下调遣!”
“先开营门吧!”杨元庆淡淡令道。
岑文本知道隋军冲进营门易如反掌,杨元庆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他连忙回头令道:“开启营门!”
军营大门吱吱嘎嘎开启了,杨元庆一挥手,“进营!”
一万骑兵跟随着他缓缓进了萧梁军大营,岑文本不知杨元庆目的,急问道:“殿下这是要。。。。。。”
杨元庆望着一队队隋军骑兵占据了军营的各个要害部位,这才对岑文本道:“今晚我要正式接管萧梁军,命所以校尉以上军官来中军大帐集中,听我的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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