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营门大开,八百名军士从营门内列队而出,随即数十名将领簇拥着杨元庆快步走出。
“建成兄,别来无恙啊!”杨元庆老远便大笑起来。
李建成见杨元庆没有称呼自己太子,而是用私人称呼,他心中也稍稍轻快起来,这样最好,双方都没有压力。
他也笑呵呵走上前,拱手道:“元庆,一别多年,威仪更胜昔日,可喜可贺!”
两人走进,亲密的拥抱了一下,都一起大笑起来,那情形就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重逢,令人感慨唏嘘,可不知情者,谁又能想到这是一对你死我活的大敌。
“听见伯母仙逝,元庆也不胜悲戚,望建成兄节哀。”
李建成淡淡道:“多谢关心,家母病重已久,前些天受到惊扰,不幸去世,个中恩怨,建成会铭记于心。”
这就是母亲病逝的责任栽在了杨元庆头上,李建成并告诉他,此仇必报。
这种威胁杨元庆一笑而过,他又和陈叔达见了礼,这时,他却意外地看见了杨嵘,杨元庆笑容收敛,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惊讶,他也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下遇到杨嵘。
但杨元庆眼中的惊讶只是一闪而过,脸上依然很平淡,他向杨嵘点了点头,问道:“你母亲现在身体可好?”
杨嵘心中慌乱异常,他不敢直视杨元庆的眼睛,低着头结结巴巴道:“她身体。。。还好。”
“替我向她问好。”
杨元庆没有多说什么,随即把注意力又转回到李建成身上,脸上又露出了笑容,“营外寒冷,让建成兄久待,是我失礼了,请进大营!”
他话音刚落,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敲锣打鼓声,所有人都回头望去,只见大群民众敲锣打鼓,浩浩荡荡向大营而来,足有千余人之多,两队隋军骑兵在左右跟随。
杨元庆不由一怔,这是怎么回事?片刻,一名骑兵飞奔而至,大声禀报道:“殿下,是附近的民众,他们知道了隋军战胜突厥消息,都赶来庆贺!”
“这个。。。。。”
杨元庆有些为难,他看了一眼李建成,只得歉然道:“请建成兄稍等片刻,我和他们说两句话。”
李建成看得出杨元庆并不是作伪,事情来得突然,确实在他意料之外,李建成笑着点点头,“我稍等片刻无妨!”
这时,数千民众浩浩荡荡来到了营门前,有士兵向他们指认杨元庆,上千人顿时黑压压跪倒一片,为首是几名老者,一人高声道:“听闻隋军大破突厥,这是会宁郡万千民众之福,我们特来向楚王殿下致谢!”
另一老者也高声道:“开皇初年,突厥屡屡南侵,杀人掠财,会宁民众苦不堪,自从殿下守丰州,突厥再无犯境,如今又大破突厥,我们感激万分,无以为谢,特送军鞋千双,略表我等小民的一片心意。”
说完,几名青壮抬着几大筐军鞋上前,杨元庆连忙拱手对众人致谢,“多谢各位父老乡亲,保护大家生命财产安全,是大隋军人应尽之责,请大家放心,有隋军在会宁郡一天,就绝不会再让各位父老乡亲受到兵灾伤害。”
说完,杨元庆又回头命令仓曹,“每人送他们一斗米,以示回谢!”
千余民众顿时一片欢呼,激动异常,李建成在一旁却默然无语,尽管这并不像杨元庆的刻意安排,可这些民众的出现,却重重给了唐朝一记耳光,民意啊!唐朝欠得太多,李建成暗暗叹了口气。
“让建成兄久等了。”
杨元庆已经安排完毕,回头对李建成笑道:“请吧!”
“请!”
李建成和陈叔达带领二十名随从跟着杨元庆,在大队隋军的护卫下走进了隋军大营。
杨元庆给李建成一行安排了五顶大帐,又派五百人护卫他们,任何人不得靠近唐使驻地。
杨嵘心事重重地来到了李建成大帐前,门口侍卫立刻向大帐内禀报,“殿下,杨将军来了。”
“请他进来!”帐内传来李建成的声音。
杨嵘深深吸一口气,走进了李建成的大帐。
大帐内,李建成正坐在桌前伏案写着什么,杨嵘快步上前单膝跪下行礼,“参见殿下!”
“起来吧!”
李建成笑道:“等我把这封信写完,马上就好。”
杨嵘心情忐忑不安地站在一旁,他不知道太子是不是为刚才杨元庆给自己说一番话而生了疑心。
其实杨嵘并不想来会宁郡,他两次向太子请假,都被太子回绝,他确实无法面对杨元庆,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竟然即将成为掌控天下的一代英皇,而自己却是一个小小的东宫郎将,俸禄低微,没有爵位,还背了一屁股赌债。
但他又不敢去找杨元庆,包括大哥杨峻也不敢,不仅仅是他们小时候关系恶劣,其实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父亲杨玄感之死,已成为他们兄弟和杨元庆之间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杨嵘心中为此充满了悔恨,但悔恨已经无法挽回他们叛父的事实,不过刚才杨元庆居然问候了母亲的身体,这让杨嵘心中又燃起了一线希望。
这时,李建成已经写完信了,放下了笔,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杨嵘,笑问道:“见了兄弟,有什么想法?”
杨嵘摇了摇头,“自从他当年被赶出杨家的那时起,我们就已经不是兄弟。”
“你这话就不对了。”
李建成笑道:“你们身上毕竟流着同样的血脉,再怎么也是手足,他被逐出杨家只是家族矛盾,不是父子兄弟矛盾,你怎么能如此消极?”
杨嵘忽然反应过来,是不是太子想让自己做什么事?他心念一转,立刻躬身道:“殿下有什么事需要属下效力,尽管吩咐!”
“呵呵!是有一件事要你做,但不是现在,你不妨去和杨元庆叙叙兄弟之情,我看他对你也不是那么绝情,你跟我这么多年,我也希望你有一个好的前途。”
李建成的语气里充满了对下属的关切,杨嵘却已明白,太子带自己来是有目的,应该是让自己劝说杨元庆答应什么,可是。。。。自己哪有这个面子?
杨嵘心知肚明,但他又不敢拒绝,只得躬身道:“属下明白了,属下会尽力而为。”
“去吧!我期待你的好消息。”
杨嵘施一礼,退下去了,李建成望着他走远,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他当然不会指望杨嵘能起到什么作用,这种军国大事,杨元庆岂会为一个翻脸多年的兄长而放弃利益。
李建成只是想考验一下杨家兄弟对自己的忠诚度,他们有没有暗中投降杨元庆?
尽管杨嵘一千万个不情愿,但太子的命令他又不敢不从,他思想斗争反复,最后心一横,来到了杨元庆的帅帐前,早有亲兵拦住他,亲兵认出了他,也没有恶语相加,只是态度坚决地拒绝他的靠近。
“这里是军机重地,外人一概不能靠近,请回吧!”
杨嵘拱手道:“请你们转告楚王,就说杨嵘求见。”
一名亲兵点点头,“你稍等!”
他转身进帅帐去禀报了,不多时,回来对杨嵘道:“殿下说,请你先去父亲墓前结庐守孝三年,然后再谈其他事情。”
杨嵘心中蓦地一松,杨元庆不肯见他,这样最好,但又有一种深深的失望从他心中涌起,还是因为父亲,杨元庆不肯原谅他,居然要他去父亲墓前守孝三年,这怎么可能?
杨嵘心中沉甸甸的,转身回自己营帐去了,杨元庆却站在大帐内,远远注视着他的背影,不管怎么说,杨嵘和杨峻毕竟都是他的兄长,就算不用他们,给他们一个富贵也可以办到。
但杨元庆却不能容忍他们出卖父亲,要想从自己手中拿到富贵,他们必须向父亲请罪,在墓前守孝三年,就是最好的赎罪方式。
李建成一直在等待着杨嵘的消息,一名随从向李建成禀报道:“卑职一直远远跟着他,他在杨元庆帅帐前被拦住,有人替他禀报,回来后好像是拒绝了,他显得很沮丧,转身回来了,杨元庆不肯见他。”
李建成点点头,“他现在在哪里,会自己帐了吗?”
“好像是的,他很沮丧地回去了。”
“命他见我!”
不多时,杨嵘又来到了李建成的帐中,躬身施礼,“参见殿下!”
“怎么样,见到杨元庆了吗?”李建成笑眯眯问道。
杨嵘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殿下,我们心里有数,我们之间仇恨远远大于亲情,但凡有一点点可以挽救的可能,我们就去太原做逍遥王了,我们之间已经不是什么兄弟了,只是杀父仇人。”
“可是,你们父亲也并不是你们兄弟二人所害,当时是整个杨家一起决定投降,你们只是随众,把杀父的罪名安在你们头上,确实有点不公平。”
杨嵘被这个弑父的罪名压得喘不过气来,太子这番话让他眼泪流了下来,他跪下哽咽道:“殿下英明,知我和兄长的不白之冤。”
“那杨元庆怎么说?”
“他说让我们去父亲墓前结庐守孝三年,然后再谈其他事情。”
李建成笑了,“看样子,你们还是有被原谅的可能。”
杨嵘重重磕了三个头,“殿下对我们知遇之恩,我们兄弟铭记于心,只有用忠诚来回报,绝不会背叛殿下,请殿下相信我们。”
“我自然是信任你们,其实我只是想帮助你们兄弟,也罢!此事以后不提了。”
杨元庆不给他任何机会,李建成对杨嵘的作用也失去了兴趣,这时,他看见一名隋军官员匆匆向这边走来,李建成知道,这应该是初次会谈即将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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