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队骑兵在黑咕隆咚的夜里纵马疾驶,风在耳边呼呼作响,两边景色不断地变化着,骑兵队冲过原野、淌过河流、穿越森林,战马风驰电掣,不知疲惫,只有一轮独孤的圆月在夜空中凝神着他们,陪伴他们一路奔驰。
晨曦初露,一轮朝阳喷薄而出,将绚丽的霞光洒向大地,骑兵队冲上一座山岗,停下了奔驰的战马,紫红色的霞光映照着他们每一个人的脸庞。
杨元庆凝视着远处的森林和城池,经过四天四夜的奔驰,他们已经到了卢龙县。
“走!”
杨元庆一声令下,纵马冲下山岗,一千亲卫跟随着他,向山岗下疾奔而去。
次日中午,杨元庆又一次抵达了位于濡河口的北平造船所,经过半年的的发展,这一带又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人口聚集,一座新城矗立在濡河口,这是新建的县城,叫做濡口县,包括周围的两个小镇,已经有人口近三千户,大部分都是船匠的家眷。
杨元庆率领千余骑兵到来,早已惊动了县城和造船所的官员,年轻的新任县令、县丞,造船所署丞赵广才,鹰扬郎将虞振伍,匠头张龙、张虎兄弟,十几名官员纷纷迎了出来。
杨元庆微微一笑,“各位请免礼,我已不是第一次来了。”
众人兴奋异常,纷纷请杨元庆进县城休息,杨元庆远远望见海面上桅杆如林,一艘艘大海船俨如小山般的矗立在海面和濡河口。
杨元庆心中情绪开始高涨,他马鞭一指远处海岸,“先去看战船!”
他策马向船所内奔去,造船所内依然是一片空旷,但比从前热闹了很多,到处是一队队船匠在忙碌,几十名船匠扛着一个巨大的龙骨从他们面前走过。
当年隋朝为攻打高丽,大规模造船,在船厂内堆积了无数的造船材料,但这些材料大部分都没有派上用场,堆放在仓库内,此时已被充分利用起来。
这里只是造船所,而隋军的战船都集中在河间郡和涿郡交界处的潞水河口,可以通过运河直接抵达,那个河口也就是今天的天津位置。
经过半年多的努力,造船所的工匠又陆续修复了从各地拖来的数百艘大海船,又改造了部分内河大船,使它们能承受海上风浪。
此时隋军海上战船达到八百余艘,但杨元庆的目标是千艘战船,他来这里就是要视察造船所还有多少战船即将修复。
“在一个月内,还可以修复多少艘战船?”杨元庆回头问署丞赵广才。
赵广才连忙上前答道:“自从接到殿下的命令,船匠们便分为两班,昼夜不停修船,一个月内,我们可以保证再交付两百艘大船,”
杨元庆点了点头,又对张龙张虎兄弟道:“让所有船匠在修完船只后,一起跟随大船去潞河口,和上次一样,我需要他们做船员。”
停一下,杨元庆又问:“可以召集多少有经验的船匠?”
张龙躬身道:“回禀殿下,约三千人左右。”
杨元庆一颗心放了下来,他手指一艘大船笑道:“上船去看看。”
太原,紫微阁通过了楚王杨元庆的建议,备战青州,一举歼灭窦建德部,这个消息传出,顿时震动了朝廷,不少大臣纷纷表示发对。
隋军夺取河北和中原已经给隋朝带来了巨大的包袱,眼看秋粮歉收已成定局,在这种局势下,紫微阁竟然决定攻打青州,无异于雪上加霜,朝野上下反对声一片。
但也有赞成之声,主要是河北派系官员,青州民众生活困苦,正渴盼隋军前去解救,如果收复青州,那么难民就不会涌入河北,能够就地赈济。
消息很快从朝廷流向民间,在太原城内也引发了巨大的争论,到处是在议论这次战役的人们,这甚至比中原大战还要引人瞩目。
不管是反对还是赞成,都改变不了紫微阁作出了决定,军队开始大规模集结,太原粮仓的粮食搬上了船只,一艘艘满载粮食的大船向河北方向驶去,经过汾水、黄河和运河,驶往河间郡。
中午时分,太原北市外的一座酒肆内客人盈门,热闹异常,一张张桌前都在热议这次征伐窦建德的战事,争论已从朝堂蔓延到了民间。
“河北灾情解决了吗?中原的饥民安抚了吗?两大负担还不知该如何解决,现在又要把青州拉进来,这就么个小小的河东,能负担得起这么大的包袱吗?”一名老者痛心疾首,斥责朝廷的这次决定。
另一名中年男子脾气和缓,劝说老者,“戚翁,话不能这么说,青州不拿下就没有负担吗?眼看秋粮歉收已成定局,到时大量的青州饥民必然会涌入河北或者中原,与其背井离乡来讨饭,不如就把他们安置在家乡,我觉得隋军攻打青州就是这个目的。”
另一名酒客叹道:“关键是我们有多少粮食?战争打响,军队调动,钱粮哗哗地就要出去了,如果粮食不多,一场战争就耗完了,还拿什么赈灾?”
“粮食应该多的是,听说上次和唐朝谈判,狠狠宰了唐朝一刀,应该粮食充足,否则楚王殿下不会做出这个决定。”
到处都是议论声,其中一名中年酒客慢慢喝着果酒,耳朵却竖得笔直,将众人的议论全部听进耳中。
他不露声色地结了帐,迅速离开了酒肆,此人走进北市,来到一家药铺前,一名伙计迎了出来,“掌柜回来了!”
中年男子点点头,走进了药铺中。
正如隋朝将情报堂设在了平壤,高丽人也同样将触角伸进太原,半年前的王妃遇刺事件后,高丽堂被一网打尽,但两个月前,盖苏文又派来一批高丽堂成员,继续收集隋朝的情报。
和上次杀手型情报人员不同,这一次换成了商人风格,中年男子叫高文景,是一名平壤有名的医生,他成为了这批高丽堂情报人员的头目。
他带领十几名手下,以位于北市的这家药铺为据点,花费高价搜集各种情报,然后用鹰信中转到辽东,最后送往高丽国内城,送到盖苏文手中。
高文景约四十岁左右,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仅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他是一名高丽人。
高文景匆匆走进后院,走进一间屋子,他在桌前坐下,铺开绢纸,用细笔一点点写着最新的情报,‘隋军将发动对青州的战役,引来民间普遍不满。’
当然,这种重大情报,他不可能在酒肆里听几声议论就当真,事实上他已经从朝廷内得到确切消息,隋朝要进攻青州窦建德,在秋收前完成战役。
他去酒肆,只是想听听民意。
写完情报,等墨迹干透了,这才小心卷起,装进一只细竹筒中,这是他们向隋军学来的通信办法,训练信鹰来传递消息,他们的放鹰点在城外,先送去辽东,再从辽东送去高丽国内。
高文景走出房间,将竹筒交给一名伙计,“速将此信送出,不可耽误!”
伙计接过信筒便匆匆走了,高景文这才不紧不慢向药铺前堂走去。
在隋朝紫微阁做出决议次日,长安李世民也得到了唐风的紧急情报。
秦王府内堂,李世民背着手在堂上来回踱步,在桌上放着唐风的紧急情报,另一旁坐着李世民的军师房玄龄。
“殿下,我觉得很奇怪,隋朝的军事行动从来都和紫微阁无关,由杨元庆直接部署,这是隋朝的军政分家原则,一向如此,怎么这一次居然要紫微阁批准?”
“或许这是隋朝开始改制也说不定。”另一边的长孙无忌接口道。
“不可能!”
房玄龄毫不犹豫否定了长孙无忌的想法,“就算杨元庆登基,他也绝不会把军权分给紫微阁,更何况现在他还是楚王,王绪的前车之鉴刚刚不远,他绝不可能把军权交给紫微阁。”
李世民停住了脚步,房玄龄的判断确实有道理,其实他也觉得不太可能,居然由紫微阁批准,就算是走形式,杨元庆也不会在军权上有半点含糊。
“那先生认为是为什么?”李世民注视着房玄龄问道。
房玄龄沉思半晌道:“我觉得这样做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根本没有这回事!”
李世民一惊,“此话怎么说?”
房玄龄冷笑一声,缓缓道:“说实话,我不相信杨元庆会在这个时候攻打青州,青州大旱,他这时攻打青州只会惹来民怨沸腾,隋朝民众恨他又添负担,青州民众恨他兵灾胜旱,如果他聪明一点,利用青州大旱赈济灾民,那他得到的是青州民心,把赈灾不力的恶名留给窦建德,我相信杨元庆心里也明白。”
旁边长孙无忌赞同地点了点头,又补充道:“如果真要攻打青州,应该无声无息,用雷霆手段结束战役,等我们得到消息,战争便已结束,这才是杨元庆该采取的方案,而不是这样大张旗鼓,让我们抓住机会。”
“那杨元庆这样做,又是什么用意呢?”李世民不解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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