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万大军在一片平坦的开阔地扎下了大营,大军扎营一丝不苟,因为是行军扎营,没有立营栅,而是以车布在外围,车前挖浅沟、埋鹿角,并每隔五十步竖立起一座高高的哨塔,车围后插上密集的马矛,防止敌军骑兵突营,中间才是兵帐,另有营帐放置杂畜等物。
数千顶大帐按照六军分别驻扎,以狻猊旗、貔貅旗、麒麟旗、蹲虎旗、腾豹旗、扬鹰旗等六杆大旗为区分,中间是黑边白底的青龙帅旗,上书斗大的‘杨’字,还有一杆大隋赤色军旗,在风中飘扬。
数千营帐整齐有序,人道马道清晰区分,各营有偏将率军巡逻,两班轮换,每个细节都一丝不苟。
这就是名帅帐下多出良将的缘故,杨素治军极严,赏则重赏,罚则杀人,他每一道严格的军令都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麾下将领。
杨元庆跟随着一队斥候返回大营,他没有把鹰带回来,尽管所有人都没有吭声,但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脱军射鹰的违纪,更不敢拎着一只鹰招摇入营。
他拔掉五十几根鹰羽,送给每人一支,表示自己的歉意,他自己则将一支鹰羽插在头盔上,鹰羽随风飘扬,使他的鹰棱盔仿佛多了几分灵气,毕竟他还是有一点少年心性。
杨元庆跟随斥候巡逻只是临时去散心,并非真正的任命,他不敢擅自留在斥候团中,回到军营,他便直接返回主帅大帐。
大帐内,主帅杨素正和几名大将谋士谈话,一人约三十余岁,身材魁梧高大,身着铁甲,宽额虎目,显得威风凛凛,他叫杨义臣,原姓尉迟,父亲尉迟崇是隋帝杨坚的老部下,开皇初年,与突厥激战而亡,尉迟义臣便被杨坚收养在宫中,赐杨姓,并编籍为皇从孙。
杨义臣是杨素的老部下,他立志继承父业,抗击突厥,这次便随杨素出征,被任命为第二军将军。
坐在杨义臣旁边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文职军官,留有三缕短须,皮肤白皙,脸型瘦长,目光尤其敏锐,显得十分精明能干,此人叫李靖,今年二十九岁,在宫中任殿内直长,官职虽然卑微,但其才干却闻名于隋朝公卿之中,尤其受杨素赏识,这次北征,杨素特地将他带到军中,出任军令郎。
还有一员大将,身高足有六尺六,年近四十岁,肩膀异常宽阔,两臂尤其长,仿佛有千斤之力,更让人惊讶是他的眼瞳,异于常人,竟然是双瞳,目光俨如豹子般冷厉,他便是隋军名将鱼俱罗,鱼俱罗是杨素旧将,因跟随杨素平息陈朝遗将沈玄懀、高智慧之乱有功,被封为高唐县公兼叠州总管,由于母亲病逝,鱼俱罗辞官回乡守孝,正好遇到杨素北征。
在杨素以及杨义臣、李靖的反复劝说下,鱼俱罗便答应以国事为重,跟随杨素北征,这让杨素十分欢喜,派人去奏明皇帝杨坚,同时任命鱼俱罗为第一军亚将,第一军主将是周罗睺,他因率骑兵为先锋,所以第一军实际上就是由鱼俱罗统帅。
杨素和几名文武爱将回忆往事,正说得愉快,这时帐外传来亲兵的声音,“小将军回来了。”
杨义臣和李靖都知道小将军就是杨元庆,两人微笑不语,鱼俱罗却不知,他见帐外进来一名英姿勃勃的少年小将,身着黑色明光铠甲,头戴鹰棱盔,头盔上还插一支鹰羽,尤其他腰间竟然挂着皇帝的麒麟剑,这让鱼俱罗大为惊讶,心中不由暗暗忖道,‘此少年何人,竟然有圣上的麒麟剑?’
杨元庆上前单膝跪下,给祖父见礼,“元庆叩见大帅!”
杨素微微一笑,问他,“去斥候营可有收获?”
“收获颇多,但一天不够,元庆愿正式为斥候军,请大帅恩准!”
杨素没有立即答复他,却笑着给鱼俱罗介绍道:“这是我孙子元庆,得圣上特准,随军北征,鱼将军觉得此子如何?”
鱼俱罗这才恍然,原来是杨素之孙,不过才十岁便长这么高,这么壮实,应该是练武之人,他笑着点点头,“不愧是大帅之孙,英姿勃发,少年出征,乃英雄也,不知令孙师从何人?”
杨素对元庆笑道:“这位便是我大隋军中猛将鱼俱罗将军,你自己回答鱼将军的话吧!”
杨元庆听说他便是赫赫有名的鱼俱罗,在隋唐演义中可是开隋九老之一,宇文成都的师父,一刀将李元霸斩于马下,却死在李世民的箭下,但那是演义,历史上他是隋朝猛将,刀法绝伦,和他师傅张须陀号称大隋南北双刀。
杨元庆顿时心生敬意,立刻抱拳行礼,“仁勇校尉杨元庆参见鱼将军,回鱼将军问话,我师傅是张须陀。”
鱼俱罗顿时笑了起来,“原来是南刀张将军之徒,不知张将军的十三式刀法学到了几式?”
杨元庆连忙恭恭敬敬道:“回禀鱼将军,十三式刀法师傅都已传授给我,但元庆愚钝,至今只学会七式。”
鱼俱罗眼中露出惊讶之色,对杨素赞道:“大帅,令孙奇才啊!小小年纪,居然就学会了张须陀将军的七式刀法,不简单,真的不简单!”
其实杨素把元庆介绍给鱼俱罗是另有用意,因为元庆跟张须陀学艺时尚年幼,张须陀在两年前出征南夷,不得不中断对元庆的传授,所以杨素一直想再给元庆寻找名师,让他能突破滞固期,他本想让李靖教孙儿,但李靖兵法不错,武艺却比较偏柔,和张须陀的刚猛霸道武艺不太适合,他今天遇到鱼俱罗,便立刻想到让鱼俱罗教元庆,但他也知道,这需要一种缘分,强求不得。
杨素便捋须微微笑道:“我怀疑元庆是否真的会七式?鱼将军不如试他一试。”
鱼俱罗为人爽快,而且他也一直很想一睹张须陀的刀法,便呵呵一笑,“小将军,愿意赐教否?”
杨元庆欣然答应,起身拱手道:“请鱼将军指点!”
猛将鱼俱罗和杨元庆比武的消息顿时轰动了杨素的亲兵营,周围营帐的数百亲兵纷纷奔来观看比武,围在帅帐前的空地外,胜负是没有悬念的,关键是杨元庆能挺住几招?有好赌的士兵悄悄下注,鱼俱罗要给大帅面子,肯定会满三招,那究竟是几招?
杨元庆翻身上马,后背弓箭,手提雁翎钢刀,尽管是比试,但他们依然使用真刀真箭,元庆在马上虚空劈出一刀,目光冷静地凝视着鱼俱罗的一举一动。
鱼俱罗骑一匹青色河曲战马,是青海湖一带的特产,号称龙驹,他这匹马正是从青海湖中龙驹岛上而得,神骏异常,他手提一杆金背虎牙刀,刀长一丈四尺,重八十斤,鱼俱罗早已过了破功期,武艺高强,和元庆远不在一个等级上,但他依然神情凝重,没有半点轻视,这是鱼俱罗百战练出的心得,轻敌者必败。
“小将军,准备接刀!”
他一声厉喝,俨如晴空霹雳,声音响逾百丈,令数百亲兵人人脸上变色,宇文化及也在观战,他有点担忧地对杨素道:“大帅,最好换钝刀,令孙可别出什么意外?”
杨素摇摇头,淡淡一笑,“生死自有天定,我们何必操心!”
他目光一瞥,落在宇文化及身后的宇文成都身上,微微笑问:“宇文大太保,你认为元庆能敌几个回合?”
宇文成都连忙躬身道:“小人见识浅薄,实在看不出少将军底细,但我以为至少能有七个回合?”
杨素明白他的意思,这个大太保是指元庆会七式张须陀刀法,所以会有七个回合,但他却不这样认为。
“是吗?如果能敌七个回合,那元庆便可为大将了,可惜你太不了解鱼俱罗,在他刀下从无三合之将,我觉得应该只有一个回合。”
此时,四周的军士忽然发一声大喊,原来杨元庆竟然张弓便是一箭,箭快如闪电,直射鱼俱罗的战马后腿,宇文成都一声惊呼,“果然厉害!”
鱼俱罗也暗暗心惊,他这匹宝马在年初对吐谷浑人作战中曾经被箭射中后腿,虽然后来治愈,却多多少少有一点影响,而杨元庆竟然眼光犀利,看出了他这匹马的弱点。
但杨元庆的聪明并不是要射马,而且要试探鱼俱罗的速度,他知道鱼俱罗必然会替战马挡这一箭。
这一箭力道强劲,一眨眼便到了战马后腿,战马顿时惧怕了,连退两步,稀溜溜一声暴叫,前蹄高高扬起,谁也没有料到鱼俱罗的战马竟然会如此惊慌,在场人都愣住了,鱼俱罗却不慌不忙,单手一刀斜劈而下,刀势并不快,却恰好挡住箭矢,只听‘当!’一声脆响,箭矢射在刀面上,弹飞出一丈之外。
这一箭杨元庆使看到了鱼俱罗速度,他的刀法已经不在于速度多快,而是到了一种随心所欲的程度,一种对速度的掌控,他知道需要用什么速度挡住这一箭,这就叫刀法的返璞归真,已经到了收发由心的程度,使杨元庆心中暗叹,自己的刀法和他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但鱼俱罗也同样暗暗心惊,杨元庆这一箭震得他右臂发麻,至少是一百二十斤的力量,对方用的是一石强弓,在六十步外依然保持一石的力量,说明他这一箭射出时,至少是一百五十斤的力量,而对方仅仅只是一个少年。
不仅鱼俱罗心中暗惊,连宇文成都对元庆的轻视之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元庆现在就有如此强劲的力量,如果他也是十八岁,恐怕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两人同时发一声大喊,两马疾驰而至,只见刀光一闪,谁也没有看见发生了什么,两马便交错而过。
杨义臣捋须轻笑,他回头问李靖,“药师以为这一回合,谁占了上风?”
李靖摇摇头苦笑一声道:“元庆这一刀很怪异,看似慢,实则快,如果他再长五岁,鱼将军便被他一刀劈下马,不过鱼将军不愧经验丰富,他以险求胜,虽然险些被元庆劈中,但他成功了,我估计杨元庆不会再比下去,因为他的破绽已经被鱼将军抓住,如果是真打,他此时的人头已被劈飞,再向后就是人情刀,没有意义了。”
“你说得不错,鱼俱罗果然是老姜,辣得狠啊!”
只见元庆扔下刀,高声道:“不用再比了,我认输!”</div>123xyq/read/4/40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