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p>
开往边境省的一辆火车上。</p>
宁然坐在一节硬座车间里。</p>
旁边是抱着孩子的妇女，哭哭啼啼的年轻女孩，对面是邋遢的成年男人，那男人旁边还有一个烟鬼，正拿着手里的烟杆吞云吐雾，弄得空气里更加浑浊。</p>
那烟鬼旁边坐着的一个瘦小男人已经眉头紧皱，好几次看向他试图说些什么，但对上那烟鬼一双闪着幽光宛若饿狼般的凶狠眼睛，又迅速低下头去。</p>
整节车间里，吵吵嚷嚷的，有孩子的哭闹声吵醒，妇女的咒骂声，男人们说着荤话的调笑声，还有大声吼着说些有的没得杂话的人。</p>
空气里不仅有烟杆子里传出来潮湿又呛人的烟味，还有人长时间没洗澡混杂在一起的酸臭味，有人晕车呕吐的味道，以及不知名污物的恶臭味和尿骚味等等。</p>
混在一起，直令人脑子发昏，甚至有点喘不过气来。</p>
宁然是坐在最里面，在这嘈杂的环境里头疼得紧，只靠在墙上，拿手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p>
周遭的空气也是一种折腾。</p>
宁然毫不怀疑，如果她深深吸口气，一定会被那味道熏得晕过去。</p>
太臭了。</p>
但这不是卫东海给她准备的火车，卫东海给她买的是一张卧铺票。</p>
不过，在两天前，宁然就已经在那趟火车中途停经的一站下了车，然后买上另一辆火车的票。</p>
她买的晚，又急，只剩下几张硬座票可买。</p>
宁然也没有挑剔，直接买上票上了火车。</p>
宁然之所以会中途换车，是因为她发现，走卫东海准备的路，她坐火车需要足足四天，然后到站换车，走公路到昆仑山脚下，又是至少两天半。</p>
而她走她这条路线的话，中途火车会少经几站，同时也少绕两座山，走的路线到昆仑山偏直线，途径山区又少，速度又快，可以节省一天的时间。</p>
最终到的地方，也是边境省，却不是卫东海预想的那个省城。</p>
但在宁然到的这个省城，去往昆仑山，更近。</p>
两者的区别，不过是前者安全，后者风险大。</p>
前者是卫东海选择的路，后者是宁然选的。</p>
宁然不知道顾季沉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越早到昆仑山，她就能越早知道顾季沉的情况，越早到他身边去。</p>
而她选择的这条路，危险虽然多，却能节省至少一天半的时间。</p>
如果她中途减少休息，最大程度上一直赶路，挤一挤时间，总能提前小两天到。</p>
另一方面，依科研站的能力，遭雪崩与大雪封山，如果清雪入山的话，清除路上的雪，起码要三天，再进山搜救，等救援部队来，也要好几天。</p>
就是不知道，顾季沉他们所带的物资，够不够让他们撑到那个时候。</p>
在那种严寒恶劣的条件下，如果没有足够的保暖衣物、睡袋帐篷与食物，是很难撑过三天以上的。</p>
人类的身体承受不了零下十几度的低温。</p>
想到这儿，宁然缓缓攥紧手，心底蔓延开绵绵密密的刺痛，不断扩大，疼的她几乎有些窒息。</p>
一定，一定要多撑一会儿……</p>
到晚上，宁然所乘坐的火车已经到了终点站。</p>
南边的冬天阴寒，低温的寒冷里还带着股令人胆颤的冷湿，争先恐后的往人身上窜，直冻得人打哆嗦，仿佛从骨头缝里就开始泛冷。</p>
到站后，宁然就睁开了双眼，掐了自己一把保持清醒，等待火车完全停下，列车员通知下车。</p>
三天没休息好，宁然面上已然透着明晃晃的疲惫，冷淡的眼瞳里清晰可见红血丝，坐硬座坐的她腰身酸痛，腿也有点麻。</p>
这过程里，对面那三个男人一直在肆无忌惮的打量宁然。</p>
那个烟鬼的目光尤其露骨，不停地在宁然身上打转，视线落在宁然那张惹眼的脸庞上，带着种龌龊的心思。</p>
宁然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对面人的目光。</p>
不止他，这间车厢，三天里，时常会有各种各样的男人故意经过宁然这边，有空没空都来转一圈，眼神赤裸裸的就在宁然身上，不怀好意的十分明显。</p>
只不过，宁然脸色冷，浑身气势极盛，阴沉沉的，看着就吓人，目前还没有人撞上来找麻烦。</p>
很快，喇叭里传来列车员的声音，通知车厢里的人依次有序下车。</p>
但没人听，所有人着急忙慌的起来，争先恐后的去拿行李，然后就闹哄哄的往外挤。</p>
宁然坐在位子上没动，打算等人下去些了，然后再走。</p>
身边抱着孩子的妇女却很急，大嗓门的催促着坐在过道一边的女孩。</p>
“能不能快点啊？别浪费俺的时间行不行！”</p>
她看上去凶神恶煞的，说话也恶声恶气。</p>
年轻的女孩缩了缩身子，局促的连忙站起来给妇女让座。</p>
没曾想，过道的人太多，也不知是谁撞了把，那女孩一时站不住，身体被惯性带的往前倒。</p>
女孩惊呼一声，下意识抓住身边的人。</p>
抱着孩子的妇女见她要抓上自己，伸手就打开她的手，斥道：“干什么？干什么？别用你那脏手，脏了老娘的衣服！”</p>
对面的烟鬼男人目光一闪，咧开嘴笑了下，微眯起眼，手径直伸向那女孩。</p>
“呦，可别是故意摔的吧？”</p>
年轻女孩目露惊惶，恐惧的看着烟鬼男人，身体因被妇女打走手，又被带的往前踉跄一步。</p>
眼见对面的男人要抓住自己，却不是扶住她的手，注意力在她腰身上，她面上尽是慌张，努力站稳。</p>
这时，旁边突然伸过一只手，稳稳的将年轻女孩拉住。</p>
不及几人反应过来，宁然随即借力拉过年轻女孩来，空着的另一只手推了把抱着孩子的妇女，借空隙让她们换了位子。</p>
宁然怕摔着还在熟睡的孩子，那只手还扯紧了妇女的后襟。</p>
确定懵逼的妇女站稳了，她才松开手。</p>
抬头就对上对面男人阴冷的眼神，仿佛在怪她多管闲事。</p>
年轻女孩一惊，也不知怎么回事，人就到宁然身边，那妇女站在了外面。</p>
她呆呆的望着宁然，说不出话来。</p>
那妇女转身破口大骂：“谁啊，谁啊！是不是有病？不知道俺抱着孩子吗？万一摔了孩子怎么办？你心眼咋就那么坏呢？！”</p>
年轻女孩被吓到，下意识抓住宁然的衣袖，缩在宁然身边。</p>
宁然冷冷对上那妇女的目光，嗓音凉嗖嗖的：“你不是急着走吗？不走了？”</p>
很少有人能受得起宁然眼神的凌厉。</p>
那妇女也有点怕，梗着脖子骂了句，就奋力拽着行李跟着人流出去。</p>
不一会儿，这节车厢的人就走了大半。</p>
对面那烟鬼男人走之前，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宁然。</p>
冷笑道：“小姑娘，出门在外，多管闲事，会死的早。”</p>
对方说话带着浓重的口音。</p>
年轻女孩又忘宁然身边凑了凑。</p>
宁然面无表情的对上对方的视线，懒得同对方说话。</p>
那男人冷哼了声，就下车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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