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的是,那群金兵面对着众百姓的惊恐叫嚷,非但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反倒觉得无比地畅快自适,一边挥舞着刀枪剑戟大肆屠戮,一边口中发出令人发指的大笑之声。
张梦阳见到此情此景,虽不知这些金兵为什么如此对待这些百姓,但是不管有着怎样的理由,用这样的手段滥杀无辜,都是一种让人无法容忍的禽兽行为。
张梦阳发足冲了过去,大喝一声:“住手,全都给我住手!”
由于百姓们的惊呼惨叫之声,以及金兵们的肆意狂笑之声太过嘈杂刺耳,竟使得张梦阳的这一声喊叫没起什么作用,那些金兵仍然只是在那里肆意地挥砍,肆意地狂笑,百姓们也仍然在那里无助地惊呼,无助地惨叫。
张梦阳这时是真的给气坏了,他气运丹田,卯足了力气,再度大喊了一声:“都快快给我住手,全都给我住手,你们他妈的没听到了没有·!”
这一声喊过后,一众金兵纷纷扭头朝张梦阳这边观看了过来,发现他穿着一身金人的装束,年纪轻轻,看样子还不到二十岁,人人都不知他究竟是何许人也。
一个金兵小头目开口问道:“喂,小家伙,你大呼小叫的干什么,一个人放单在外头闲逛,也不怕这些汉人和契丹人报复于你么?”
张梦阳并不答他的问话,只是朝那些被吓破了胆的百姓们一指,问:“这些百姓们犯了何罪,你们为何如此残虐地对待他们。”
又一个金兵偏将模样的人走上前来,嘿嘿笑着说道:“小兄弟,咱们女真人大老远地从混同江边儿上跑到这儿来,一是为了抢夺财物,二是为了杀人放火,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开心罢了,又哪里管得着他们犯不犯罪了。看你这一身的打扮,也像是咱生女真一族的吧,怎么着,手痒了不是,给你一把刀,你也可以拿他们过过瘾。”
说着,这名金军偏将把自己手上的一把染着鲜红热血的马刀递了过来。
张梦阳把刀接在手上,二话不说,照着那员偏将劈面就是一挥。由于他这一下出手实在太快,那员偏将猝不及防,连躲都没来得及躲,便已被他自己用过的马刀削去了半个脑袋。
一众金兵谁也没料到会突然生出这么个变故来,便全都舍了那帮无辜的百姓,口中哇哇暴叫着,舞动着手上的兵刃朝张梦阳兜裹了过来。那群被砍杀得所剩无几的百姓见到此状,仿佛在鬼门关前遇见了一线光亮,发一声喊,除却一些伤势较重的,全都撒丫子拼命价奔逃,死里逃生去了。
张梦阳也不给这些金兵们废话,抡着手上那把血淋淋的马刀,施展开来他那如鬼似魅的身法,左右前后地一阵窜跳,便已把一众金兵或砍或戳地放倒了十七八个。
这些金兵多是下级军校士卒,不知道眼前的这少年便是他们的驸马爷、金吾卫上将军,只见他身手如此怪异,人人心怀惧怕,便即退到了一边不敢上前。
他们知道已方虽然人多,但也搁不住这少年那怪异刀法的这般砍斫,于是便都从背上摘下了弓箭来,远远地把硬弓张开,将一支支雕翎羽箭朝他攒射过来。
张梦阳只把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徒地使了个旱地拔葱,一下子向上窜起了两丈多高,乱纷纷的羽箭自他的脚下一米多远的地方射过,一股脑地全部射空。
这些金兵见张梦阳身手如此了得,都知道不是他的对手,人人嚷嚷着叫道:“好小子,竟敢假冒我们女真人,有种的你在这儿等着别跑!”
他们一边口中叫嚷着,一边撒腿朝玉田县城的方向一哄而散。
张梦阳看了看地上的那些受伤严重的、尚未死去的百姓,看着他们那疼痛扭曲的身体和血流满地的惨状,痛心而又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该当如何是好。他不懂医术,对他们的痛苦和惨状,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地上无助地挣扎着,流尽最后一滴血液而死去。
看到此处,强烈无比的恨意在心中越发涌动了起来,为他们这些深处在社会底层的无助的小民而感到悲哀和怜悯,张养浩的那“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千古名句,又在他的头脑中闪现了出来,他想到不管是朝代的兴抑或是亡,世间的百姓们虽都避免不了那任人宰割的悲惨命运,但终究还是社会的动荡或者死亡,看上去更加的惨绝人寰一些。这些小人物们的命运,在这样动荡和死亡的社会面前,直和那些秋风野草间的蝼蚁爬虫,没有一丝一毫的区别,甚至连它们的命运都还颇有不若。
他转过身去,把目光从那些无助地挣扎等死的百姓们身上移开,心里的痛楚,已使得他的眼眶中噙着些许的泪水了。此刻的他,觉得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如若是力所能及的话,实在是应该为救拔一下这些穷苦的底层百姓,稍尽一些自己的绵薄之力。而自己一直以来总是把儿女间的私情放在头等重要的位置上,显得是那么的自私、渺小和丑陋。
这时候的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即营救姨娘和救拔这些无辜的百姓们,或许压根儿就并不冲突,金军之中有的是智勇兼备的能人,也有的是可供自己指使差派的将校军健,从他们当中派出一些人去与红香会弟兄取得联系,然后再想办法儿将姨娘接到自己身边来,不也是一个很好的可行之方么?
同时,混迹在金人的大队人马当中,还可以制止一些针对无辜百姓的残忍杀戮,想方设法透露些机密军情予大宋的朝廷或者军队,使他们能够对金军形成有效的牵制和反击,这对于生活在中原的芸芸众生来说,不也是一件足以彪炳史册的大大的功德么?
“嗯,就这么办,我这就到斡离不的军中报到去,索性坐上了那把东路军副元帅的交椅,至于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做,到时候再酌情而定便了。”
念及此处,张梦阳便迈步朝西边走去。
他虽然知道燕京城,即所谓的燕山府是在玉田县的东边,但究竟该从哪条道上过去,心中却是茫然无知。由于刚才那帮金兵的一场滥杀,使得这左近的百姓们受到惊吓,全都逃了个无影无踪,眼下就是想找个人来问路都不可得。
张梦阳又在心中把那帮金兵暗骂了一回,只能凭着感觉,冲着大致通往西边的一条土路上慢慢地走着,一边走一边左右地探看,想要寻找个路人问个明白:这条道前往燕京还有多远,金人从平州打过来已有多少时日了?
正在走着的时候,忽然身后远远地传来了一阵得得的马蹄声响,听这响声的厚重和密集,来人竟是颇为不少,就连脚下的地面都随着这密集的马蹄声响,微微地震颤了起来。
张梦阳回头观望,只见后面尘头大起,一队金兵正如一阵风般地朝这边卷来。他料定是刚才那些受挫的金兵拉了队伍复仇来了,看这势头来人竟颇为不少,至少也得在二三百人骑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