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师回过头来,冷冷地向钱多多问道:&ldo;这是怎么回事儿,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rdo;
钱多多见被她发现了,心中反倒坦然了起来,答道:&ldo;头几天夜里,他单着衣裳到外面去净手,不小心染了寒邪,天一亮便开始发病,给他灌了好几副药下去,毫不见效,却反倒一天天严重起来,最后竟到了这么个无可挽回的地步。&rdo;
李师师又转过头去,看着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呼吸微弱的张梦阳,说道:&ldo;仅仅只是伤风,哪里就会病成这个样子了?我猜,定是你这些年在宫里头熬得苦了,好容易得了一个男人,就没日没夜地缠着他寻欢所致吧。说不定,你还给他用了什么大剂量的助阳之物,这才把他给淘渌成这么个药渣的。&rdo;
钱多多脸皮一厚,笑着答道:&ldo;姐姐真是神机妙算,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rdo;
&ldo;你找大夫给他瞧过了?都是用的些什么药?&rdo;李师师问。
&ldo;就是后宫尚医局的崔尚医给开的专治风寒邪症的药物。在这后宫里头,不论是娘娘们还是女史官宦,哪一个得了病不是吃她的药吃好的。谁知同样的药,用在他的身上却是没半点儿效验,你说这可不是要把人给急死了么?&rdo;
李师师道:&ldo;这后宫中不是女人就是太监,体质怎可与他这样正儿八经的大男人相比?肯定是崔尚医的药下的不对症了。&rdo;
钱多多道:&ldo;不瞒姐姐说,我有心想把崔尚医请过来给他把把脉,经经眼,可是又担心被崔尚医察觉出他是个男子,闹出了人命来,可不是玩儿的。&rdo;
李师师道:&ldo;这个用不着你担心了,我已经在外头找好了大夫,要趁着今晚夜黑,赶紧把他弄出宫去,把他留在你这儿,只有死路一条。&rdo;
&ldo;可是姐姐,这深宫里禁卫森严,你能用什么法子把他给弄出去?&rdo;
&ldo;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都已经安排下了。干事儿的人马上就到。&rdo;
钱多多脸色一变,道:&ldo;我不管姐姐用什么办法儿把他弄出去,只须莫要连累到我。&rdo;
李师师笑道:&ldo;我的好多多,他不论怎么说也陪你睡了这两个多月来,如今他连这半条命都要没有了,你怎的就一点儿都不怜惜他,考虑得全都是你自己。&rdo;
钱多多辩解道:&ldo;姐姐误会我了,我怎会不怜惜他,要是不怜惜他,我也不会心急火燎地跑到崔尚医那里抓那几副药灌给他吃了。&rdo;
&ldo;我不是说的这个,我刚在外头转了一圈,后跨院里的那个一丈长的土坑,是干什么用的?&rdo;
钱多多一笑道:&ldo;我是怕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提前给他准备好,省得到时候儿算抓瞎。我就把他埋在那后面,以后让他日日夜夜地都陪着我,也是我爱他的一片苦心呢。
可是在这之前啊,我可实在不知道他是姐姐你的行货,我要是知道他原来就是姐夫的话,就是豁出去性命不要,也得花重金买通了崔尚医,让她亲来给姐夫治病要紧啊。&rdo;
李师师闻言啐道:&ldo;以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他是姐夫,那也是先吃了占了的痛快,还谈什么豁出去性命不要的话,多多,你真是太不了解你自己了,你也太不了解姐姐我了。&rdo;
钱多多笑道:&ldo;姐姐这话可真是冤枉死我了,刚见到他的时候,他跟我说名叫钱奇,是钱多多的弟弟,误闯到宫里来找堂姐的。当时虽知这小家伙是在满嘴的胡说八道,可无论怎么猜,也真是猜不到他竟然是你的养家人哪!&rdo;
李师师冷笑道:&ldo;我要是真给你找个姐夫,什么样儿的找不到,用得着拿他这么个小毛孩子当养家人了?我之所以要留着他,其实是为了朝廷,为了陛下着想。把这个人笼络住了,救得活转过来了,将来于江山社稷是会派上大用场的。&rdo;
钱多多于她的话半信半疑,道:&ldo;是么?姐姐说得是真的假的,这个臭小子是谁,他怎会有这么大的用处?&rdo;
&ldo;这会儿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儿,干事的人快来了,赶紧给他穿上宫人的衣衫,挽个宫人的发髻,把他移到外面去,莫要让外人知道你这里还有个密室。&rdo;
钱多多笑道:&ldo;还是姐姐你厉害,我这密室建好之后也有好几年了,宫里头除了我之外没一个人知道,竟然被你一来就瞧出了机关,我可真是把姐姐你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呢。&rdo;
李师师冷笑道:&ldo;少要给我拍马屁,在御香楼的那会儿,你就对这种机巧的玩意儿爱不释手,为了学到这等本事,你在那个西域胡人身上可没少下功夫,把个身子豁出去任人家白玩儿了俩月,学到了不少的这等奇技淫巧的东西。
我一来到你这琴语轩啊,里里外外地找不到你人,就知道你个臭丫头在这几间屋子里安排下了机关,找来找去,就看出了外面的那排书架与众不同,试着在旁边的壁上敲了敲,果然较之寻常墙壁薄而中空,我就知道你必是在这里面了。&rdo;
接下来,李师师和钱多多给张梦阳穿戴起了宫女的衣裳,挽起了发髻,把他移到了琴语轩厅堂东侧的暖阁里。
很快,距离琴语轩的不远处,就响起了人的脚步声和车轮轧地的笃笃声。
脚步声和车轮声在琴语轩的外面止住,两个小太监走了进来。
&ldo;有劳两位小公公了。&rdo;李师师道。
两个小太监客气了几句,便在李师师和钱多多的指挥下,拿被褥把张梦阳的头脸蒙上,抬着他出了琴语轩,搁在了拉来的那架木轮车上。
两个小太监拉上木轮车,顺着来时的路又往回走去了。
笃笃的车轮声和他们的脚步声,渐去渐远,终于消失在了沉沉的夜色里。
张梦阳在这琴语轩中,整整地待了两个半月,今夜这一离去,使得钱多多的心中怅然若失,她知道,即便张梦阳到了宫外能被救转过来,她这一生当中,也是很难跟他再有相见的机会了。
钱多多问李师师道:&ldo;姐姐,你是怎么算出他是在我这里的。&rdo;
李师师答道:&ldo;在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多多,你一个人在这宫里头,实在应该一切小心才是啊。&rdo;
&ldo;姐姐‐‐&rdo;钱多多不满地道:&ldo;我没问你这个,我问你是谁告诉你他在我这里的。&rdo;
李师师冷笑道:&ldo;我当然得告诉你,要是我不告诉你的话,今后在这宫里头,你怕是连睡觉都睡不安生吧。&rdo;
李师师坐了下来道:&ldo;自从他在这宫里头走失了以后啊,我就拜托宫中的眼线留心打听找寻于他。可是两个多月过去了,竟然打听不到丝毫的讯息,而宫中又没有传出歹人诈入误入之类的新闻,我便知道,他必定还是藏匿在宫里头的。
直到前几天,你们后宫尚医局里传出讯息来,说你钱尚功身体没病,却接连抓了许多药回去用。尤其是第二次,说什么以前的堂叔伤寒重病身死,害怕自己重蹈堂叔的覆辙,要抓一些药回去备着。
人家就在怀疑,钱尚功的堂叔死了这许多年了,怎么钱尚功以往都不担心会重蹈她堂叔的覆辙,这会儿竟然活得在意起来了?所以呀,自然地也就猜测出你这琴语轩里有猫腻来了。&rdo;
听李师师说到这里,钱多多把手掌在桌案上重重地一拍,恨恨地道:&ldo;我说事情怎么会这样呢,原来都是崔尚医那贱人弄的鬼。&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