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妙吃着烤鸭的动作一顿, 抿了抿油亮的小嘴, 冲着陆琉道:“外面好像有人。”
其实江妙已经依稀听到一些声响了, 加之昨日陆琉同她说得话, 便知这位宋老太太因陆琉不肯对宋家二爷施以援手, 目下怕是要找上门来了。江妙本就不喜宋老太太, 目下瞧着她这副嘴脸, 越发觉得可憎之极。便继续道,“仿佛是宋老太太的声音,陆琉, 咱们……”
陆琉若无其事般将包好的鸭肉递给了妻子,继续喂食,道:“你不用管这些事情。”他又怕妻子误会自己生气, 又道, “……好生养胎,旁的事情不必再担心。”
江妙下意识摸摸肚皮。
她当然知道陆琉是为了她好, 可生怕这位过分的宋老太太, 会为了宋家二爷闹出什么事情来。她可是知道, 这位宋老太太, 最宠爱的是小女儿宋云瑶, 其次便是小儿子宋二爷。这些年宋云瑶没了, 宋老太太便指望着宋二爷过日子了,许是格外宠溺了些,才将宋二爷养成了那副肆无忌惮的纨绔性子。若真要怪罪, 宋二爷的下场完全是宋老太太一手造成的。
江妙同这位宋家二爷没怎么接触过, 但是被宋老太太宠溺的儿女,便是宋云瑶那般的模样,且宋二爷的品行,岷州百姓也是有所领教的——是个没本事,却不讲理的。不过凭借着宋老爷子早前留下来得一点面子,替他弄了一个闲职罢了,也不晓得有何底气作威作福。
江妙用帕子擦了擦嘴,擦干净了,才对陆琉道:“陆何仿佛有些招架不住,你出去看看罢。”
陆琉说好,当即缓缓起身,走到外头,欲将那打扰妻子兴致的老婆子赶走。
这会儿宋老太太正和陆何僵持。
宋老太太可不像昨日的罗氏和秦氏,是个不讲半点道理的。而宋老太太又是个年迈的老婆子,虽然惹人厌恶,可陆何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一个老太太动手。
陆何被宋老太太磨得无计可施,宋老太太瞧着陆何,狠狠将其数落了一番,骂他不过是陆琉身旁的一条狗……分明是个出身显赫的老夫人,骂起人来,倒是同市井泼妇无异,当真有些丢人现眼,哪里还有什么贵气可言?
宋老太太道:“你给我让来,让陆琉出来见我!”
陆何想说自家王爷是绝对不会出来见她这等泼妇的,正欲开口,便听得身后雅间开门的声音。陆何惭愧的拱手行礼,道:“属下无能。”竟连一个老太太都拦不住。今儿王爷难得抽空陪小王妃出来,本是极愉悦的,目下倒是生生被扰了兴致,是他这个当下人的失职。
原是同陆何争吵的宋老太太,见陆琉终于肯出来的,立马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不孝不义的,当真是要气死我!”
敢这般同王爷说话!陆何的脸色也极差。
可宋老太太这语气,显然还将陆琉当做是她的外孙呢。
陆琉眉宇间露出些许讽刺,就连跟着宋老太太一道来,却因宋老太太太过丢人,此刻正站在拐角处没出来的宋大爷,听到自家娘亲这话,也忍不住汗颜。只觉得面上没光,暗道:他这老母,不讲道理起来,简直什么都不管了!
上次陆琉冲她拔剑,当时宋老太太吓得不成样子,事后只觉得因着陆琉,令她在亲戚好友面前丢尽了颜面,目下如长辈般呵斥教训一番,仿佛就能捡回面子似的,“……你二舅舅小时候还抱过你,给你买过糖吃,你真是个忘恩负义的!”
陆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只觉得老太太的话太可笑,道:“宋老夫人,你该知道你自己儿子的品行,若是你再敢胡搅蛮缠,本王便也请你一道同你儿子作伴……”
“你敢!”宋老太太喝道。
陆琉说道:“陆何,将人撵出去,若是再纠缠,你报官便是。
陆何称是。
宋老太太有些被唬住,毕竟这会儿到大牢里有一个小儿子便弄得宋府焦头烂额,若是她再被弄进去……那还得了?可宋老太太晓得,这等狠心的事情,以陆琉这煞星的性情,是完全做得出来的。宋老太太咬了咬牙,生生压住自己的怒火,才道:“就当是我这个当外祖母的拜托你——想法子救救你二舅舅。”这语气并非是求人的,可于老太太而言,已经是极给面子了。
陆琉当即便道:“那日本王的王妃说过,日后宋府有事,宣王府绝对不插手——”
“那黄毛丫头说得话,岂可当真!”
陆琉却道:“本王王妃的意思,便是本王的意思。”
宋老太太却是听出来了,只觉得那江家丫头太有手段,再次问道:“你当真不救?”
陆琉欲回去陪自己的妻子,冷声道:“不救。”
宋老太太晓得他这是在同自己讲条件,深吸一口气,道:“你要我如何,才肯救你二舅舅?”她说完,未见陆琉回答,却见他竟转身回去,忙急急叫住他,“你究竟要如何!难不成要让我跪下来求你!”
他若是真敢,她便同他拼命!
陆琉并未转身,只道:“你即便是跪了,长跪不起,本王也不救。”
语罢,便转身进了雅间,登时将房门紧闭。
宋老太太当真是吃了一鼻子的灰,气的呼吸都急促了些,还是暗处的宋大爷赶忙上前安抚老母,道:“娘,咱们还是再回去想想法子吧?”二弟的事情,害的他闺女无端端被自家母亲迁怒,妻子又受了一肚子的窝囊气,只委屈同他道,再也不管二弟那些腌臜事儿。的确是他二弟胆儿太肥。目下宋大爷也只能按下懊恼,却没法替二弟做些什么,这两日,便是连妻子的面前,都不敢提二弟半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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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爷见宋老太太欲上前,赶忙将其拉住道:“娘!”
宋老太太心里的气儿正没处撒,瞧着温厚敦良的老大,便道:“怎么?你也要和我叫板了?”
宋大爷连连说不敢,只同宋老太太说,若是再这么下去,这位陆琉身边的随从,真要报官也说不定。这话一唬,才将老太太给请了回去。
里头江妙正听着外头的动静,待听清宋老太太那番话,才愤怒不已,只觉得这老婆子长得丑,想得倒是美!当她得陆琉是何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不知是哪来的底气。
江妙准备出去,可想到陆琉先前交代的话,便只能乖乖坐在屋子里。待见陆琉进来了,江妙才有些被气哭了,道:“个老东西,简直太过分了!”
孕妇的情绪波动大,江妙也不是头一回了,今儿当真是被气到了,一时眼儿红红的,同兔子一般。陆琉上前安抚了妻子,正吻得难舍难分的二人,听到外头闹哄哄的声音,才急忙分开了嘴。
陆琉眉宇存着不满,依依不舍将伸进妻子衣摆的大手伸了出来,对着外面的陆何道:“何事!”
外面的陆何有些被吓到,直言道:“宋老太太方才不慎跌足,滚下楼梯了。”
江妙一愣,旋即去看陆琉的反应,却见他摁着自己的脑袋,又来了一回,正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江妙心下释然,旋即便紧紧搂着陆琉的脖子,热情得回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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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人求助陆琉无果,官员们也知宣王陆琉压根儿同宋家不亲,甚至不相往来,当即便定了宋二爷的罪行。至于宋老太太,那日在明月楼失足滚下楼梯,原是残败的身子越发衰竭的快了些,这会儿便下半身中风躺在榻上,连吃喝拉撒都要两位儿媳料理。
江妙虽然不想搭理宋家人,却也有意无意的听到了些,知晓这些事情之后,并未有生出半分同情。说她无情也好,冷血也罢,既是将陆琉视作煞星,时刻挂在嘴边诅咒辱骂的,她便觉得这惩罚还不严重。
因是怀孕的缘故,望城那边寄来东西,越发是频繁。期初不过只有镇国公府和乔府的,后来晋惠帝和霍璇也命人送了好些东西来……因怀孕被大家关心着,江妙也是开心的。
她将腹中的孩子当成金疙瘩,可是半点都不允许它出差错的,是以她怀孕期间,便同陆琉没了夫妻生活,有时候陆琉毛手毛脚的,江妙也是不肯让他胡闹的。他自己闹腾,最后受罪的还是他,何必呢?不过陆琉还算老实,这一点另江妙很是安慰,只盼着腹中的孩子健康成长,早些生下来,孝顺她和陆琉。
这段日子,陆琉几乎是每日按时回府,就算有重要的事情,也会将事情带到书房去处理,这晚膳是一定要同她一起用的。江妙享受这样的日子。
只渐渐的,陆琉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而这一日,竟彻夜不归,只派了陆何回来,说陆琉这会儿在军营同岷州的黎将军商量要事,今晚便不回来了,让她早些睡觉。
男人事情多,江妙能理解。可起初归家日日准时,这会儿的心理落差难免大。可她是个贤惠的妻子的娘亲,晓得陆琉不回来,便也不过问什么,只让亲自收拾,让陆何带些换洗的衣物给陆琉送去。至于说陆琉外头有了别的女人,江妙是半分都不会相信的。
这一日,江妙孤枕难眠,只觉得身边没有自己的夫君的气息,她便没了睡意。终于熬到了次日,江妙满心欢喜以为嫩见到陆琉,却还未见着他的踪影。
江妙在屋内坐了整整一日,待日薄西山,仍未见陆琉回来的迹象,便利索的披上斗篷,挺着大肚子亲自找陆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