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森四号一个僻静的山谷里,这里距离战团的修道院要塞只有百里之遥,因此也被划进了战团军事禁区的范围,虽然有着优美的自然环境,却罕有人迹。
而今天它的宁静却被机械的咆哮声打断了,在强风的吹拂中,地上的矮树丛和青草花朵被连根拔起,吹到百米开外。
紧接着,一个身着银灰色交领长袍的巨人从雷鹰上跳了下来,落在松软的泥土上,随后转身朝山谷中那伫立在湖畔的纯白色高塔走去。
翠岭环绕下,青草,碧湖,蓝图,白云和白塔,构成一幅恬淡宁静的画卷,能够看到僧人们已经在白塔周围开辟出了一些田地,他们从来没有向战团索要过物资,从来到这里开始就几乎没有再与外界发生任何接触。
看到索什扬走过来,那些电僧们纷纷双手合十,但都一言不发。
索什扬都对他们一一点头回应,他还是不习惯这种双手合十的行礼方式,随后他直接走向了敞开的高塔入口大门。
进入之后,首先闻到的就是熏香的味道,释大师一如既往的盘腿坐在地上,背对着他,好像只要没有人来,他就会一直这样,直到永恒。
“释大师。”
面对这位可能与帝皇同一时代的长者,索什扬思来想去还是选择用对方习惯的双手合十的敬礼方式,并微微弯下腰。
“但愿我的不请自来没有叨扰您。”
“世间人人都是来客,没有不请自来之说。”
释大师说话一如既往的缓慢却又语调清晰。
“我有些烦恼和问题,希望您能够解答。”
“众生没在烦恼海,愚痴见浊甚可怖。”
“释大师,你去泰拉见了凡者,是吗?”
“我所见,只是故人。”
“您是一位永生者,对吧?您与帝皇究竟是什么关系?”
“谓有为、无为,有为者若生、若住、若异、若灭,无为者不生、不住、不异、不灭。”
索什扬眉头微皱,他是真有点害怕和释大师讨论这种“哲学”,他其实只是想知道答案,所以尽可能把自己的问题弄得简单,就是担心释大师又开始念经了。
“释大师,我只是想要回答。”
这时,对方缓缓转过身,但四肢毫无动作,似乎就是整个人默然的改变了方向。
虽然释大师眼睛依旧蒙着黑色的条带,但索什扬能够感觉对方在注视自己,而且释大师的这种注视让索什扬感到不安,就好像被剥光了一切掩饰,伪装,把一切秘密毫无隐藏的抖落出来,让他本能的产生一种想要转身跑开,保护自己的冲动。
不过索什扬忍住了,并意识到这是释大师一直都存在的力量,只是他之前没有展现出来。
随后,坐在地上的释大师缓缓开口道:
“你在这里,看到什么?”
索什扬眉头微皱,扫视了周围一圈,这里非常空旷,只有中间一个怪异的三足铜鼎,墙壁上有些奇怪的文字。
“我看到了一个空旷的大厅,一个鼎,一些我不认识的文字,还有您。”
说着,索什扬想到什么,转过身,看向敞开的大门。
“以及外面的自然风景。”
但释大师却摇摇头。
“你目过一切,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东西,所以你的问题永远都不会有答案。”
“什么?”
释大师却抬起手,捏了一个奇怪的手势,接着索什扬发现他现在正身处雷石教堂的大厅中,然后转身望去时,敞开的大门外已经是那片永恒的雷鸣暴雨。
“这!”
当他转回头时,却赫然发现原本的坐在地上的释大师已经变成惑者,惊得他连退三步。
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他甚至没有一点感知,仿佛就是那样,他应该是在雷石而不是在原本的塔里,就连他的记忆似乎都在说服他。
“所以,你明白了吗。”
惑者的面具下,依旧是那淡漠的声音。
“你所见一切可能皆为虚幻,因为你一直忽略的最重要的东西,你便感觉自己被谎言包围着。”
索什扬心中似有所感,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对啊,刚刚我怎么漏了自己呢?”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已经再次回到塔中,坐在地上的依旧是释大师。
“你终于看到了自己,那么不需要我说,你便有了答案。”
索什扬伫立在原地很久,似乎在思索刚刚收获的东西,许久之后,直到不知何处的一道沉闷钟声响起,他才开口道:
“释大师,您是要告诉我,其他人做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自己想要做什么,对吗?可是释大师,有时候我连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都弄不清啊”
“很多年前”
释大师慢悠悠的说道:
“有一个年轻人,他从遥远的极西之地只身穿越了沙漠,群山,峡谷,丛林,河流来到对于当时的他而言近乎是世界尽头的地方,他要找人解答三个问题,他是谁,从哪来,到哪去他已经体味过世间一切美好,满足过了凡俗的一切欲望,见识过人之诸善,也见识过人之诸恶,他相信世界已经没有能够解答他问题的人,因为他的舌头击败了所有信神者,他的眼睛识破了所有谎言,或许只有那最真实的智慧才能为他解惑”
“…最终,他找到了那位传说中的觉者,他自称惑者,他想要得到答案,或者用战胜那些信神者的方式战胜那位觉者,两人在一片莲池中静坐了九天九夜,莲池中的荷叶也经历了九次枯荣”
索什扬被这故事所吸引,见释大师略有停顿,连忙也盘腿坐在地上,急切问道:
“结果呢?”
“结果,惑者先动了起来,向觉者拜了三拜,他第一次失败了,但他的问题也没有得到解答,他希望能够成为觉者的弟子领悟真实的智慧觉者摇了摇头,他说惑者永远无法领悟真实的智慧,却没有拒绝让惑者成为自己的弟子。”
“从那天起,惑者便跟随着觉者和其他的弟子们学习,但是大多数弟子对惑者并不亲近,只有一人时与他辩论畅谈,与他苦行,与他静坐冥思有一日,这个人遭遇了一场劫难,他遇到了一个很爱他的女人,但觉者的弟子是不可再有男女之爱的,那人虽知道是错,却又不忍伤害那个女人,导致自己被巫术所惑,而在最危险的时刻,惑者及时赶到破除了巫术,在所有人都指责那个人意志不坚定时,也是惑者站出来为他辩解,觉者教导大家爱众生,那女人亦是众生,为何不可爱,而那人更没有因爱生欲,他只是怜悯和仁慈”
听到这,索什扬已经有些头绪了,点了点头。
“此话有理。”
“之后许多年,惑者都没有得到答案,渐渐地,他开始认为觉者在向他隐瞒真实的智慧,最终有一日,他进入了法渊之中,那是觉者从阿罗逻迦蓝得初识之所,觉者发现后立刻封闭了法渊,那人向觉者求情希望放出惑者,但觉者告诉他,惑者会自己出来的,只是那时的他定然已是变了,这也是觉者始终不愿与他说真实智慧的缘故。”
听到这里,尽管一头雾水但索什扬还是下意识的问道:
“为什么?”
“他的识内,有魔。”
“恶魔?”
“他自己。”
“我还是不能理解,祂怎么会和恶魔扯上关系。”
“那是他的心障,他的执念,自他未生时便存于灵识中,无始无终,不生不灭觉者曾想化之,但终究前功尽弃。”
盘坐在地上的索什扬皱着眉,他对于释大师那个教派的了解太少,这些专有名词听着实在是云里雾里。
但他至少知道两件事——
那个惑者,大概就是昔日的帝皇。
而求情者,应该就是眼前的释大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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