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叫原伟浩,非常年轻,十六七的年纪,曾经家中经营着一家生意颇好的字号,而且其是家中独子,可谓受尽宠爱。
可惜,他家曾经在的地方,叫闸北、叫虹口,迁居的日侨,看上了他家的商铺,各种威逼利诱、巧取豪夺下,直接将他家逼至破产。
被人灰溜溜撵走,一家三口人挤进了亭子间内,也就是石库门住宅中,位于灶披间之上、晒台之下的空间,高度两米左右,面积六到七个平方的最差房间。
再差,就是自己搭个所谓有碍观瞻的棚屋住了,也就是在臭水沟旁、**场上,自己用茅草、芦席、竹竿、木棍、黄泥等,搭起窝棚来居住。
当然了,有很多穷困文人,也是租住的亭子间,并不能说是太差了,但从有家有业,一下沦落到三口人挤进亭子间,落差确实很大。
而且这还是其父在码头拼命扛包才能支撑起一家开销,本来生活已经稍稍能喘口气,结果其父替人扛行李上船,碰上夺走他家铺子之人,仅因狠狠盯着对方,便被对方一脚踹下船,落了水。
虽被救了回来,但却因此伤了身子,一病不起,不及半月便撒手人寰,其母悲痛染疾,不久也郁郁而终。
其被亲属收养,不过不知是寄人篱下不好受,还是怎么说,其后面选择离开而流落街头。
十岁出头的年纪,还好年幼时养得不错,已经长成半大小子,虽然吃了不少苦,但凭着一股子凶狠劲,还真没受多少欺负,甚至混成了一片地区的孩子王。
卖过报、也推过车,给人打过下手、也有当过小工,做过门童、给人擦过车,也替人看过车、泊过车等等。
最初以各种小活计为主,后面便有目标有针对性多了,专门找修理、养护甚至加工相关的杂活与小工的活计去干。
其曾经的家境条件,肯定是有入学的,甚至学习还不错,识文断字、写写算算已经具备,而且因为年龄较小,别人对其防范并不大。
靠着自学和有目的的偷学,这家伙还真学到不少本事,后面又跑去歌舞厅之类地方,当门童、在停车场看车,还通过观察别人、花钱请教等,学会开车。
在停车厂干了一段时间泊车练手后,主动的去找人自荐,以低价谋得了一个开车的活计,借此机会将驾驶技术练习到不低水准。
而且借助车主,搞到了车辆维修、养护的手册,那上面全是英文这些,但其愣是靠着自学,将那些晦涩的书籍给啃了下来。
再之后,便是换工作练手,找机会学新本事,其最后一个工作,是为一名商人开车修车,而此人,与各色日本商人往来颇多……
其在市井间的最后消息,据说是前段时间,雇主羞辱于他,其恼怒下对方打伤后逃走,苏宏杰在段家增那边尝到了甜头,听说相关传言后便留意到了此人。
经过简单调查,却是让他有了意外发现,一番深入调查后,惊喜更多。
当年抢走他家资产的日侨,在之前的纸币事件中被卷入,在其中靠着投机大发了一通横财,结果最后被坑,钱全成了无用的借据,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废纸。
甚至还因借钱给别人,被恼怒发疯的债户围殴,最后被人把一条腿的骨头打断,甚至被人塞进下水道差点淹死,而他当年抢走的宅铺那些,也在那场大火中烧得一干二净。
当时,那名与日本人整日勾搭在一起的华商,也随日本人被卷入其中,他便没那么好运了,亏赔一大笔钱不说,还因头脑发热找日本人借了一堆债。
事后,知道自己不可能偿还得了日本人的钱,其干脆断了同日本人的联系,装聋作哑抵死不认。
但哪怕如此,因资金链断裂,且与日本人的合作也断了,其状况也是每况愈下,各种低价甩卖了家业,也是难以为继。
苏宏杰调查后,发现原伟浩并非打雇主离开,而是对方想克扣他们这些雇员工钱,其直接嘲讽几句自己搬了堆书抵工钱走人,雇主气不过便如此对外宣扬,让别人不敢用他。
至于原伟浩在那些事中大概扮演了什么角色?干过什么事?苏宏杰并未去深查,一者没必要,反正能猜到,二者,查了说不准还会徒增隐患,所以何必画蛇添足呢?
通过线索查找到对方去向,其正在城外摆弄研究****,以及研读,从雇主那里取走,被对方视做摆设的,有关经济及金融相关的书籍。
苏宏杰亲自上门邀请,对其的评价跟感受是,笑意盈盈的面孔之下,隐藏着刻骨的仇恨。
“…我一发出邀请,对方没有丝毫犹豫便同意接受了,估计与你们掀起的那次事件有关…”
在苏宏杰看来,对方的一切行为几乎都是奔着复仇那个目标而去的,并且已经接近甚至正在找寻时机动手。
而林默等人掀起的那一次大事件,恰巧给了对方天大的好机会,而且若非那一次的大混乱,估计对方很大概率会倒在寻仇的路上或寻仇之后。
不过林默并不认为对方是因报恩之类而同意,很大概率,是对方在那一次事件中,找到了新的寻仇对象,寻到了继续活下去的意义与目标,像是所有日本人。
可能还从中意识到了新的寻仇手段,而他们不过是像对方曾经的那些雇主一般,并无二致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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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对方也不过是想要利用他们。这点林默倒是无所谓,互相利用嘛!都是相互的。
而且,以仇恨构建起来信念,坚韧程度会超呼想象,想要扭转改变非常困难,这一点,从那一系列的复仇准备上便能看出。
“你把他的情况几乎摸了个干干净净,这些情况很好查到吗?”林默询问起,但并没有去提他所想的那些。
从对方过往来看,除去最后那一步,开始有点舍命一搏的意味,稍显几分急躁外,其他时候,可谓表现出了十足的耐心。
所以林默并不怎么担心,其会贸然私自行事啥的,最后坏了他们的啥事,对于这种有足够耐心的猎手,行事可能远比他们这种,会遭受各种因素对行事造成干扰的部门单位,更加稳妥且理智。
也就是说啊!他们在行事上,可能还远不及对方能把握时机、抓往机会,与其忧心顾虑对方,还不如先担心下自己,会不会坏事儿!
“你是不是担心敌人也会查到这些并继而怀疑到他?”
苏宏杰笑着反问回来,林默点头,确实有这重顾虑,对方在上海留下的痕迹太多,隐藏改换身份并不合适,所以还得看真实身份的情况,能否经得起查。
“放心吧!流浪之前的情况,是其主动告知与我的,其已斩断与之前的一切联系,名字换了,长相与幼时已有很大变化,与亲属也无太多相似。
纸币之夜那些事,当夜太乱,绝大多数人躲在家中,再加上夜色与混乱的掩护,几乎不会有什么人察觉不对,而且随着时间流逝,若非知晓了其曾经的遭遇,那一切也该被掩埋了。
更多更细的情况,我便不一一讲了,那些也不影响安排,还是替他保守一二吧!说实话,我还是挺看好他的,去做这些事,感觉有点屈才了,我后面可能会考虑调他离开。”
林默听完,郑重回道:“我也认为他不适合进入修车行,他的潜能很大,甚至不应该进修车行,这会耽误其发展,或为其未来带去风险与困扰。”
当然了,有一点他没讲,对方很大概率在修车行是呆不下去的,毕竟这里说到底,也就是物资存放与供应的后勤部门,与对方所想要的应该并不一致。
“你的意思是,不准备让他到修车行去?如果单靠段家增一人,怕是接手不下修车行吧?”
苏宏杰有点发愁,能用的人还是太少了,是不是该找几位老队员去临时顶一顶?
林默见此,解释道:“只要有会修车的人,进去后接手修车行进行经营即可,其他人手可以临时招,也可以自己培养。
像是有其他机器维修经验的,例如工厂船舶等等的机修师、机械师,或者机加工等工种中经验丰富的老工人、老技师,甚至有一定基础的学徒,只要与机器打过一定交道的,其实都可以安排过去。
适应一番后,这类人上手还是比较容易的,甚至可以将那些工作中的经验、技术技能等等,运用到修车之中,说不定还能有让人意想不到的收获。
另外,修车行里,可不单只需要修理师傅,像洗车、打蜡、保养这类,便不需要有太多修理经验,普通人稍加培养也能上手。
还有像接待伺候顾客的服务人员,清洁打扫的保洁人员,搬搬运运的杂工、学徒等,安排这类人,对你这边应该没多大问题吧?”
“…欸…”苏宏杰一下有点恼,刚才确实钻牛角尖了,那是两个大仓库,几百平的大修车行呢!需要的哪止修车人员啊?
搞清楚这些,苏宏杰立马盘算起手下人,虽然手底下能担当重任的骨干人员没多少,但招揽的外围线人一类还是有不少了,很快便报出了个名单,也简述了下这些人的大致情况。
林默听完,仔细盘算归拢了一下后,眉头皱了皱,道:“这里面有技术在身的人,还是少了点。”
苏宏杰闻言,也有点无奈,解释道:“有技术有能耐的,多数不愁工作,收入还不低,很少有机会能招揽到。”
林默点头,道:“最近一些实业的状况不太好,可以针对性的去招下人。另外,这些人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太了解,你确定一下,尽量找那些肯学、愿学及耐得住性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