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浪形骸歌 四十 北方冰女子

过了半晌,青阳剑动静全无,反把鲁檀累得气喘吁吁。她眼珠一转,将宝剑归还,脑袋贴住形骸后背,娇声道:&ldo;伍斧哥哥,怎么会这样呢?&rdo;

形骸道:&ldo;此剑心高气傲,胜过世上一切兵器,且有改变地貌、重创乾坤的大神通,若想要驾驭得了它,绝非此刻的你能够办到。&rdo;

鲁檀&ldo;嗯&rdo;了一声,道:&ldo;好哥哥,我亲你一口,你把这宝剑借给我,就像先前那样,请它将功力传到我身子里,好么?&rdo;她从小便被视作掌上明珠般对待,但有所求,皆无不允,也认定旁人对她尽心尽力、宠爱疼惜是理所应当的,哪怕索取再珍贵的事物,最多亲昵地叫一声,再献出一记香吻,旁人也非答应不可,此刻故技重施,料想也能如愿。

不料形骸道:&ldo;不行。&rdo;

鲁檀怒道:&ldo;为何不行?&rdo;

形骸道:&ldo;唯有我在近处时,才能令这宝剑相助旁人,而我又不能时刻跟在你左右。&rdo;

鲁檀道:&ldo;那你就一直跟着我好了,反正你已是白光卫啦,就是我家的家臣。&rdo;

形骸冷冷道:&ldo;何谓家臣?我并非任何人手下,是鲁平前辈对我客客气气,又恩惠有加,我才答应暂留在此。&rdo;

鲁檀见形骸居然对自己并不低声下气,甚至不像杜旅那般和颜悦色,心中不满,却又暗生异样之感。她心想:&ldo;这人好生讨厌,莫非竟觉得我不可爱,不讨喜?嗯,他本领一定很大,为人也骄傲得紧,就像那柄宝剑,好啊,好啊,我回去告诉爹爹,想方设法地,非要你也像别人一般对我好。&rdo;

她打了个喷嚏,突然感到寒冷彻骨,道:&ldo;伍斧哥哥,我好冷。&rdo;

形骸道:&ldo;是宝剑的内力散尽了,先前抵挡的寒意变本加厉地还来,你若再运剑长久一些,这辈子都将患上治不好的伤寒。&rdo;

鲁檀道:&ldo;那我还是不要这宝剑啦,不过你的本领似乎很大,能不能时常陪伴我,保护我?&rdo;

形骸道:&ldo;我保护的是整个白国,整个天下,绝非某个人。&rdo;

鲁檀笑道:&ldo;你这人怎地这么爱吹牛?&rdo;

形骸淡然道:&ldo;此话并非空谈。&rdo;

鲁檀没来由地心中一颤,觉得形骸此言堂堂正正、气势浩荡,竟令人心生崇敬、不敢质疑,又仿佛真的数次拯救了苍生,守护了天下。她心中又想:&ldo;这人为何这般古怪?好像我生平见过的人,没几个像他这样,就连教皇叔叔、戴大叔他们都未必未必如他这般大话连篇。&rdo;

形骸忽然问道:&ldo;附近正闹饥荒,纯火寺为何将这许多粮食藏在山谷谷仓中?&rdo;

鲁檀道:&ldo;我怎地知道?闹饥荒?为何会闹饥荒?&rdo;

形骸奇道:&ldo;鲁平前辈难道没告诉你么?白国周围的雪灾严重,百姓都没东西吃了。&rdo;

鲁檀道:&ldo;为什么啊?我一天到晚都有吃的,都觉得吃得太饱,生怕发胖呢。那些山下的人也太笨啦,连吃的东西都找不到么?&rdo;

形骸皱眉叹道:&ldo;何不食肉糜?&rdo;

鲁檀道:&ldo;什么叫&lso;何不食肉糜&rso;?&rdo;

形骸道:&ldo;你爹爹把你宠得厉害,连民间疾苦都半点不知。你虽住在高山上,但有白光卫将城中存粮千辛万苦地运送给你,自然衣食无忧,可那些贫苦无助的百姓,只怕要饿死无数。&rdo;

鲁檀道:&ldo;啊呀,我倒真不知,先前那些粮食被毒水毁了,岂不可惜之至?&rdo;

形骸自言自语道:&ldo;不错,纯火寺宁愿将粮食毁了,也不愿它们落入我们手中,他们为何要做的这般绝?先前那川太行似乎还说&lso;更何况他们造成这鬼天气&rso;,莫非这罕见的风暴,也与青阳教有关?&rdo;

他突然回忆起神荼来,那狂暴强横的巨巫是冰雪世界的主宰与化身,他制造的风暴令人意志消磨,心生绝望。眼下这天气异乎常理,虽不及神荼的寒冰真气那般阴毒,可也祸害无穷,莫非与妖界有关?

他想着想着,渐渐下定决心:&ldo;即使我不曾答应过鲁平前辈什么,可也决不能放任妖魔为祸,殃及无辜。无论如何,至少需找到这场暴雪的缘由。&rdo;

鲁檀冷得越来越厉害,牙齿格格发颤,道:&ldo;伍斧哥哥,我冷,都是你不好!&rdo;

形骸道:&ldo;怎地又是我不好了?&rdo;

鲁檀道:&ldo;你先前若要帮我,为何不自己出手?非要我用这宝剑使动妖火,现在害得我这般受冻。&rdo;

形骸道:&ldo;我是为了让他们害怕你,从此以后不敢再轻易对你出手。兵法有云&lso;虚者实之,实者虚之,虚张声势,方能不战而胜&rso;。若我亲自现身,他们下一次仍会设法害你。&rdo;

鲁檀道:&ldo;所以说嘛,你若真担心我,就时时刻刻陪伴着我,与我形影不离,不就好了么?&rdo;

形骸暗忖:&ldo;你这丫头不懂人情世故,容易上当,即使我真随时保你,你也没准会自投罗网。&rdo;口中道:&ldo;你自己小心一些,他们今后不会再招惹你了。&rdo;回手在她双肩上一拍,以放浪形骸功化解她体内寒气。

鲁檀体内温暖,蓦然低下头,悲声啜泣起来。形骸愕然道:&ldo;你又怎么了?&rdo;

鲁檀道:&ldo;爹爹说,咱们北方女子,身子最为要紧,尤其是胸口,唯有丈夫和儿女能看,可我我都被你看的清清楚楚,干干净净啦,这下子我又该如何见人?将来若是嫁给别人为妻,又觉得万分对不起他。&rdo;

形骸道:&ldo;是么?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rdo;

鲁檀重重拍了他一下,道:&ldo;你说得倒轻巧,爹爹还说:&lso;你长大以后,身子只能交给自己丈夫,对丈夫忠贞不二,若有别的男人偷看你,就是大奸大恶之徒,你回来告诉我,我亲手替你杀他。&rso;你你又不是我丈夫,凭什么看我看我这里?&rdo;

形骸暗忖:&ldo;莫非北方女子性情刚烈,对礼节贞洁如此看重?若真是如此,我盯着她瞧,倒确实是我的不对。&rdo;咳嗽一声,道:&ldo;可那些纯火寺、青阳教的,不也看到了你?&rdo;

鲁檀道:&ldo;他们已被我用宝剑杀伤惨重,你呢?你倒逍遥法外,得意自在的,说不定心里千百遍地回想我的我的好身材,一边想,一边口水直流,哼,我想到这里,真是浑身都起鸡皮疙瘩。&rdo;

形骸苦笑道:&ldo;我怎会像你说的如此不堪?再说了,你才多大年纪?身材并未长成,就像是个小女孩儿。&rdo;

鲁檀嚷道:&ldo;我已经十六岁啦!爹爹说,在他所有女儿之中,数我最美最聪明,他要在附近的王国中,挑一位最年轻英俊的大英雄,让那人娶我。&rdo;说到此处,低头偷瞧形骸,面泛红晕,暗想:&ldo;他肯定年纪比我大得多,本领也马马虎虎,样子还算过得去,可若说英俊咦!我到底在想什么?他多大年纪、怎般样貌,与我有什么关系?莫非他竟想娶我?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rdo;

形骸听她东拉西扯,道:&ldo;别说这没谱的话了。&rdo;

鲁檀急道:&ldo;怎地没谱?我若把这事告诉爹爹,他非非要杀你不可。难不成难不成还把我嫁给了你么?&rdo;

形骸道:&ldo;那你又何必多嘴?&rdo;

鲁檀道:&ldo;不成,爹爹说,小恶不除,必成大恶。你今天能偷看我,明天对此念念不忘,后天更不知会对我做出什么事来。因此我非说不可。&rdo;

形骸道:&ldo;你这是小题大做了,我又并非那般无聊之辈。&rdo;

鲁檀低声一笑,道:&ldo;你要我不告诉爹爹也行,只要你答应做我的保镖,整日守在我左右,全心全意保我平安,我或许能大发慈悲,不向爹爹告状。&rdo;她东拉西扯、大费周章,原来仍是对此念念不忘。

形骸冷笑道:&ldo;你这话前后矛盾,先前还怕我对你意图不轨,之后又要我与你常常相伴,莫非姑娘竟对我暗生情愫,故意邀我对你动手动脚么?&rdo;

鲁檀登时羞涩至极,道:&ldo;胡说!瞎讲!胡言乱语!妖言惑众!我我哪里是如此放荡的女人?&rdo;

形骸本就是为让她消停,见她似有些生气,闷声不响,知道奏效,总算松了口气。他总算得了清净,暗想:&ldo;青阳教之阴谋,定是想用鲁檀性命,要挟鲁平前辈就范。鲁平前辈功力通神,足智多谋,再加上山庄中的鸿钧逝水,原本不惧什么青阳教徒,但就怕他顾及女儿,被青阳教徒有机可趁。&rdo;

又飞了不久,他们落在山庄后方,鲁檀道:&ldo;啊,山庄里果然来了敌人!&rdo;

形骸道:&ldo;你怎地知道?&rdo;

鲁檀指着山庄上方,形骸见乌云如同漩涡,转动不休。鲁檀道:&ldo;这是山庄中的灵气导致,爹爹以此告知白国的白光卫,但又令他们得知不必小题大做,他自己应付得了。&rdo;

形骸点头道:&ldo;山庄中果然有除灵阵法,青阳教徒倚仗的全是妖火,他们贸然来此,真是自讨苦吃了。&rdo;

鲁檀笑道:&ldo;我知道一条密道,咱们从密道进入山庄,吓他们一跳。&rdo;

形骸道:&ldo;何必如此麻烦?直接从正门走入即可。&rdo;

鲁檀连连摆手道:&ldo;不行!不行!那多没意思啊!咱们一进去,他们就都盯着咱们瞧了,如何比得上在敌人洋洋得意之际,咱们从天而降,震惊全场来的有趣?&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