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浪形骸歌 六十五 大侠讳姓名

水马牛本想劝阻,但一来那拜信德未必仍&ldo;活着&rdo;,二来若当真救出人,也可让那拜信德欠下人情,于是说道:&ldo;老弟,千万小心了,你肩上的担子不轻,大伙儿对你都仰仗得紧。&rdo;

辛瑞犹豫片刻,道:&ldo;孟行海,要不要我帮你一把?&rdo;

形骸摇了摇头,低声道:&ldo;你为人细心,此地人心浮躁,若有乱象,你需当机立断处置。&rdo;

辛瑞见他如此郑重,又想等利歌回来,唯有答应道:&ldo;你多多保重,与利歌相比,你反而更易遇险。&rdo;

形骸嗤笑道:&ldo;真是杞人忧天,哪有师父不如徒儿的道理?&rdo;此言一出,又挨了辛瑞一句叱骂。

拜信德那位属下名叫拜砚,生前也是一龙火贵族,他催促道:&ldo;赶紧吧。&rdo;

形骸取出两件披风,与拜砚各自披上。水马牛命人在窗口敲锣打鼓,引开疯魔灵注意。形骸与拜砚趁势出发。

两人沿街急赶,拜砚台指了指一棵树后,搬开一块大石,露出入口。

金刚狮子城本就阴暗,这地道中更是黯淡无光。形骸暗叹道:&ldo;城中处处为坟墓,这地道是不折不扣的黄泉之路。&rdo;随后又想:&ldo;孟行海啊孟行海,你怎地连自己都要咒?&rdo;

路上有些阴间独有的老鼠,双目闪着红光,动作飞快,身躯如同癞蛤蟆一般触目惊心,一见有人来,四下奔逃,除此之外,倒也畅通无阻,拜砚熟门熟路,又心急如焚,竭力运展轻功,纵然地道内道路潮湿,仍是全速前进,激得脏水飞溅。

半个时辰之后,见到出口,拜砚小声道:&ldo;就在这儿,往上走就是了。&rdo;

形骸见有黑铁造的梯子,爬梯上行,忽听头顶黑暗中传来阵阵悲鸣,声音奸细,似哭似笑。形骸心想:&ldo;是疯魔灵,是了,定是拜砚逃亡时未关上密门,这些疯魔灵钻了进来,卡在当中。&rdo;随即劈出剑气,将沿途的疯魔灵除去。

不久,到了长梯尽头,他跃上实地,是一条向上的石路,前方越走越狭窄,仍听见疯魔灵那诡异的声音。形骸剑发冥火,皆在一瞬之间击毙。

约莫一盏茶功夫,他见到出口,石门半掩,露出一道缝隙,微弱的光线从缝中涌入。他推动石门,石门不发半点声响,轻轻开了。

就在这时,数柄长剑光芒晃动,直指形骸,形骸左臂圈转,狂风大作,将那些长剑吹得歪歪斜斜,不着边际。那几人喊道:&ldo;并非疯魔灵!&rdo;刹那间收招,退开数步,但仍围绕着形骸,形成一圈。

形骸看这十多人皆穿青色甲胄,身上燃着火焰,火焰呈现栗色,人人脸上皆留有伤疤,已然愈合,但疤痕仍残留着,他们皆是亡灵,身前则是龙火贵族。

其中一&ldo;中年&rdo;亡灵说道:&ldo;你是活人?&rdo;

形骸道:&ldo;算是吧,诸位可是亡龙派的?&rdo;

众人面有傲色,又都对形骸显露出轻视之情,那中年亡灵道:&ldo;不错,咱们亡龙派不常来金刚狮子城,你倒也真认得。&rdo;

形骸知道这亡龙派是死去的神龙骑聚在一起而成的门派,在阴间势力不小。当年自己误入阴间,曾遇上过他们与狱万相斗,皆死于狱万之手。正如那中年亡灵所说,他们与拜登有仇,在金刚狮子城中几乎见不到他们身影。

形骸扫视周围,见宅子富丽堂皇,高大阔气,问道:&ldo;亡龙派的人,为何会在拜信德的大宅里?&rdo;

亡龙派众门人全皱起了眉头,表情不满,中年亡灵更是满脸不快,道:&ldo;小心说话,莫要无礼!否则休怪咱们亡龙派剑下无情!你先报上名来!&rdo;

形骸道:&ldo;我是水马龙府上宾客孟行海。&rdo;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轻蔑笑道:&ldo;没听说过,看来是个无名之辈。&rdo;

形骸心中嘀咕:&ldo;圣贤无名,小人扬威,古今同理,你们这些死鬼得意什么?本仙至少还算活着。&rdo;

中年亡灵指着形骸,道:&ldo;说!你来此地做什么?&rdo;

形骸一转身,从石门中抓出那拜砚来,道:&ldo;此人求我来救拜信德。&rdo;

拜砚看着那中年亡灵,忽然喊道:&ldo;你是何柏刀何大哥?&rdo;

何柏刀也认出拜砚来,哈哈大笑,道:&ldo;是拜砚你小子?&rdo;双手拍打拜砚肩膀,显得甚是亲热。

形骸道:&ldo;你们两人认识?亡龙派也是来救拜信德的?&rdo;

何柏刀说道:&ldo;姓孟的,若咱们不来,你眼下只怕已然死了。刚刚这屋内满是疯魔灵,被咱们杀得干净,否则你稍一露面,转眼已尸横当场。&rdo;

拜砚道:&ldo;何大哥,这位孟兄的本领也高强得很。&rdo;见亡龙派众人满脸不屑,又对形骸道:&ldo;孟兄,信德大人与亡龙派的掌门人交情着实不坏。&rdo;

形骸肃然道:&ldo;素闻亡龙派掌门人是阴间武林的泰山北斗,神功绝顶,拜信德居然能与这位大宗师结交,可见掌门人他虚怀若谷,胸襟广阔。&rdo;他其实根本不知那掌门人姓啥名谁,但恭维几句总不会有错。

果然亡龙派众人一听,无不喜悦。何柏刀笑道:&ldo;兄弟这句话可说的一点没错,我家掌门在阴间人人敬仰,却又从不自高自大,只要是正派人物,无论身份,都愿以诚相待。&rdo;这时居然对形骸以兄弟相称,态度大有改善。

形骸暗道:&ldo;瞧你们先前瞧不起人的模样,此言是真是假,倒也有待商榷。&rdo;微笑道:&ldo;只可惜我去不得阴间,未能亲见这位宗师,唉,更不愿提起他老人家姓名,以免显得太过不敬。&rdo;

何柏刀朝形骸拱一拱手,摇头笑道:&ldo;掌门人常对咱们说:&lso;一个人武功再高,亦不可忘乎所以,哪怕是身份低微者,甚至是活人活尸,也不可一味鄙视。&rso;他老人家更不喜被人太过吹捧,若得知兄弟你竟连他姓名都避讳,只怕要受宠若惊,深感不安了。&rdo;他语气和善,似形骸成了他志同道合的朋友。

形骸心想:&ldo;看来阴间的龙火贵族竟对活人活尸深感歧视。我连那掌门人名字都不知道,自然只能避而不谈。&rdo;叹道:&ldo;我心志已定,不愿更改,也是掌门人太过了得,太过伟大,他的名字即使到了唇边,我也万万不敢说出口。&rdo;

众人闻言如沐春风,心中又不免自责,都觉得自己常常将掌门人姓氏挂在嘴边,未免太不知好歹。

拜砚道:&ldo;糟了!别忙着说话!信德大人生死不明,咱们快去找他。&rdo;

何柏刀点头道:&ldo;罗掌门受夙夜派之托,本是来救那位慧彼明掌门&rdo;咳嗽一声,朝形骸看了一眼,神色歉然,似懊悔说出那个&lso;罗&rso;字,顿了顿,又道:&ldo;来到城中,见局面如此恶劣,念及信德兄安危,便先过来瞧瞧。&rdo;

形骸奇道:&ldo;夙夜派?&rdo;见亡龙派之后迤迤然走入一群女子,皆穿素白袍子,脸色发青,也皆是亡魂,但不知生前是不是神龙骑。

一老婆婆斥道:&ldo;既然都知道,为何在此多费唇舌!&rdo;

何柏刀答道:&ldo;公孙婆婆,我家罗掌门急危救难,顾及朋友,不图回报,命我等前来相救,但婆婆也莫要催促。&rdo;

公孙婆婆哼了一声,道:&ldo;我夙夜派难道没给你们好处么?若再这般拖延,可别耽误了我家主人性命!&rdo;

何柏刀神色尴尬,对拜砚道:&ldo;信德兄在哪儿?&rdo;这间宅子占地庞大,胜似宫殿,他们一路杀进来,仍不知该去何处找。

拜砚道:&ldo;朝上走,阁楼处有一铁门,是用来抵挡抵挡顶尖刺客的。&rdo;

众人一路杀上去,亡龙剑派与夙夜派联手,当真势不可挡,到了顶楼,杀光疯魔灵,拜砚开启机关,出现一座密室。众人见地板墙壁皆是金属,形骸用手敲打,坚硬至极。也是这拜信德有一回得罪了拜登,恐惧之余,便命人造了这座极坚固的地方,以备绝世高手来袭。

拜砚上前敲门,道:&ldo;大人!大人!是我拜砚!援军已至,速速开门吧。&rdo;

门内传来极细小的声音,好似微风吹拂。公孙婆婆等得极不耐烦,喝道:&ldo;先别管这缩头乌龟了!我家主人要紧!&rdo;

形骸掣出青阳剑,道:&ldo;拜砚,让开,我将此门击破。&rdo;

拜砚摇头道:&ldo;绝无可能,此门所用的是阴间的迷宫神木,牢固异常,哪怕历经万年也不会损伤。&rdo;

蓦然间,门内连连轻响,拜砚急退数步,门上一圈圆环转动数下,往两旁滑开。

拜砚尖声道:&ldo;信德大人!&rdo;

只见一极其高大的亡灵缓步走出,他身高一丈,穿一身黑色铠甲,肤色白而惨淡,额头处一个大窟窿,伤口崭新,并未愈合,可见伤得极重。

那无疑是致命的新伤。

形骸注视那伤口,再看拜信德脸色,心中暗暗戒备。拜信德冷哼一声,用布包扎住额头。

何柏刀笑道:&ldo;信德兄,许久不见,一如往昔啊。&rdo;

拜信德咧嘴而笑,道:&ldo;多谢多谢来救。我也伤得不轻,若再慢一些,多半难以幸免。&rdo;

公孙婆婆道:&ldo;你既然没事,便随我们一起去救主人!&rdo;

拜信德双目扫过众人,道:&ldo;鄙人自当效绵薄之力。&rdo;

形骸心中难以决断,总觉得这拜信德或许早已被疯魔灵杀死,随后同化,但他本就是神龙骑亡灵,神智理当清晰,此刻言行如常,倒也难以借此下定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