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蕴心道:&ldo;星知大师竟将我迷雾师至高无上的&lso;星象挪移&rso;功夫传授给了行海,连我也是七百岁后,方才真正练成。行海并非迷雾师,擅自动用此功,自身损耗也是极大。且沙陀乃一方战神,其命运被迷雾笼罩,形骸是如何与他调换命运的?&rdo;
她开启心眼,见地上血迹正缓缓消失。她暗暗点头:&ldo;沙陀一路冲向形骸,脚上沾染形骸鲜血,等若步入形骸布下的蛛网之中,其命运已被形骸看的一清二楚。形骸在中招前的刹那,调换沙陀与自己的命运,沙陀全无防备,登时便受了重伤。&rdo;
形骸抱起酒坛,往口中浇下,但手却有些不稳,从头一直淋到肩上。众人见他衣袍破烂,伤口中血酒混杂,皆感心惊:酒入伤口,刀钻心口,他不得疼死?&rdo;但旋即又想道:&ldo;这定然是起死回生的仙酿神酒!&rdo;
只过了片刻,三人同时跳上擂台,一人穿金红长袍,手持长剑;一人穿蓝白皮甲,手持一根蛇头杖;一人则穿黑色铁铠,手持弯刀,三人皆是道士打扮,瞧模样在二十岁左右。
形骸咽下口中的酒,冷冷道:&ldo;三个毛头小子,为何要来此凑热闹?等会儿有少侠剑仙会,有你们玩耍的时候。&rdo;
三人皆面有怒容,眼神却又跃跃欲试,兴奋莫名。红袍人道:&ldo;孟行海,我乃甘棠派的昭伯,特来向你挑战!&rdo;蓝衣人道:&ldo;是我先上的擂台,孟行海,我是姜鹤派的拜阳,来此领教你的高招!&rdo;黑甲人道:&ldo;孟行海,我露夏王朝与你有深仇大恨!我乃王谋,今日非击败你不可!&rdo;
形骸不答,反而在擂台一侧坐下,闭目不语。
那红袍人昭伯道:&ldo;你二人退下!由我先来!&rdo;
蓝衣人拜阳道:&ldo;凭什么你先来?规矩说了,强者可挑战此人,我这蛇杖打遍河西,从无敌手,你二人不想死就给我滚开!&rdo;
黑甲人王谋道:&ldo;你们快下去,否则莫怪我下狠手杀人!&rdo;
红袍人昭伯看一眼形骸,见他镇定自若的模样,急道:&ldo;他眼下伤势未愈,正是胜他的良机,否则以他那药酒的神效,不久便能痊愈。我给你二人每人一百两翡翠,让我一让如何?&rdo;此人看准了好机会,急于求胜,竟当众向那两人行贿。群雄鼓噪起来,但这昭伯厚着脸皮,充耳不闻。
但另两人其实也是一般心思。蓝衣人拜阳大笑道:&ldo;即使此人受伤,就凭你二人也不成。我给你每人一千两翡翠,还不快快让路?&rdo;
黑甲人王谋道:&ldo;他胜过南方战神,你二人不是他对手!我给每人两千两翡翠,速速滚下去了!&rdo;
昭伯嚷道:&ldo;那南方战神徒有虚名,只是力大体壮而已。我这斩烟剑法神妙无比,你二人难道不怕?&rdo;
群仙大笑道:&ldo;要打就打,打赢了再挑战孟行海,光做口舌之争,又有何用?&rdo;
这三人彼此忌惮,想必是怕消耗过度,而这孟行海伤势复原,那自己可就弄巧成拙,反遭其害,于是只不断争论,却不比武,又不拿出真金实银来。这般过了一炷香功夫,擂台上的人越来越多,竟有二十来人自报姓名,意欲挑战,然而来者越多,各自越是慎重,场面杂乱,一时间有如菜场。
群仙不禁骂娘,道:&ldo;都是一群娘们儿,只动口不动手么?&rdo;
这二十多人听闻喝骂,居然调转枪头,与看台上众人对骂:&ldo;你有种下来,瞧我不打死你这王八!&rdo;&ldo;咱们好歹有胆下台,你们一群缩头乌龟凭什么说风凉话来?&rdo;
形骸蓦然哈哈大笑,长剑撑地,站起身,道:&ldo;不必吵,我一人对你们二十五人,谁将我打下去,谁便是清高仙长。&rdo;
台上台下之人听闻此言,尽皆惊讶,登时哗然,有人喊道:&ldo;孟行海疯了么?这二十五人,各个儿皆是高手,他难道是想逞能?&rdo;也有人道:&ldo;他定然有适合乱战的功夫,而这二十五人勾心斗角,真打起来,彼此之间互相掣肘,反而对孟行海有利。&rdo;另有人道:&ldo;是了,他瞧出这二十五人皆是懦弱之辈,想一举胜过多人,如此一来,他这头衔地位就算保住了。&rdo;
太白老仙道:&ldo;行海老弟,你只需胜过六人&rdo;
形骸笑道:&ldo;六人?不对,不对,你说错了,我先前分明听你说的是六场。&rdo;
太白老仙愕然道:&ldo;六场?&rdo;
形骸指了指擂台众人,说道:&ldo;这不过是一场。&rdo;
如此才算有趣。
武降龙朗声笑道:&ldo;孟行海,果然有骨气,有脾气,我对你可又看高了一眼。&rdo;
形骸升起五根手指,说道:&ldo;五!&rdo;随后缩回一根,念道:&ldo;四!&rdo;擂台上众人知他在倒数,待数到零时,立时攻来。他们见孟行海对自己如此轻视,不由愤恨,同仇敌忾之下,皆摆开作战架势。
形骸道:&ldo;零!&rdo;倏然间,他身子一闪,那昭伯惨叫一声,摔出擂台。
后方挑战者心想:&ldo;我当养精蓄锐,让旁人消耗此人。&rdo;遂站在角落,谁知突然一道雷电打来,此人登时满脸焦黑,头发倒竖,直挺挺躺在地上。只弹指间,便有五人落败。
众人这才警觉起来:&ldo;此人武功高强,咱们绝不可内乱,先将此人逼入绝境,再各凭本事争抢胜者。&rdo;于是打起精神围攻形骸。
这二十五人中,确有不少功力不凡之辈,而也有人法宝厉害,可以杀人于无形之间。形骸状如醉酒猿猴,穿梭蹦跳,上下翻滚,避开武功高强之人,将弱者先抛下台去,一边过招,一边抽空饮酒,但他喝的越多,动作越快,身法也更加随意,旁人奋力追逐,又如何追赶得上?
突然间,形骸&ldo;啊&rdo;地一声,喊声颇痛,众人见他后背上被利刃割开,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却不知是谁下的手。白雪儿见状花容失色,喊道:&ldo;师父!你别玩啦!&rdo;
形骸一个踉跄,脚下迟缓,有多人喊道:&ldo;到此为止了!&rdo;霎时有刀、枪、剑、戟朝形骸砸下,形骸身子顺势倒地,打出一拳,数道金圈拦在形骸身前,将兵刃一齐震飞。形骸高高跳起,手中抓着一人头发,朝左一扔,只听&ldo;哎呦、乒乓&rdo;之声,三人一齐飞了下去。
形骸尚在空中,背部又是一痛,他立刻一侧身,敌人这一击只命中半招,但仍是鲜血淋漓,伤口见骨。
形骸身子失衡,他在地上一撑,蓦然站在角落。众人在他面前停步,顷刻间有些犹豫。
为何犹豫?形骸这两招中的货真价实,伤势不轻。这伤形骸之人手法委实高明,确是个强敌。
形骸想认真慎重的应战,但旋即又想道:&ldo;让他去吧。&rdo;
他处在险境,落入败北的边缘,反而感到愉悦。他觉得自己并非狂妄,并非自大,并非疏忽,并非偷懒,这是他真实的本性,是他内心的写照。他走一步看一步,并不设想敌人将要如何,并不思索自己下场怎样,他将一切都交给命运,从而放浪形骸,肆意妄为。
人生如梦,似幻似真,天大地大,四海为家,如此一想,天地间便没有值得烦恼之事。
数人发动冲锋,想将形骸逼下擂台,形骸摇摇晃晃,等他们离得近了,蓦然笑了一声,俯身蹲下,身子如游鱼般滑出,来者被他铲倒,一股脑飞出了场。形骸背上伤口撕裂,他痛的倒吸冷气,却又倍感刺激。他活着,活得很快活,他是个逍遥的仙人,无论是愁是怨,是苦是痛,饮酒即可全消。又或者痛苦、喝酒、打架、杀人,其实是一回事?
形骸很豁达,他的心胸包容着家国天下、万里云霞,形骸很糊涂,因为他分不清痛苦与快乐有何不同。他随波逐流,他不再约束,他放开手脚,如猿猴般跳跃,如神龙般穿梭,如狼群般狩猎,如仙灵般玩耍。周围的敌人并非敌人,因为他喝醉了酒,所以他们都是陪形骸赌博的朋友。形骸掷着命运的骰子,旁人也来下注,形骸是个好运的庄家,他不赌钱,只赌命,奇怪的是他至今并未输掉。
或许形骸在出老千。
一人抛来无数暗器,形骸长出无数手臂,将暗器接住,扔还给那人,那人魂飞魄散,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那暗器绕着他转了几圈,将他衣物粉碎,复又飞上高空。形骸笑道:&ldo;老兄倒也放荡不羁,正是我辈中人!&rdo;一拳将此人打翻在地。这时,背后又有利刃刺来,时机选的极好,正是形骸停顿下来,毫无防备的刹那,且来势快如闪电。
忽然间,形骸踩中一人流下的鼻血,脚下拌蒜,摔了个五体投地,致使利刃落空,此人低哼一声,正要退开,但先前形骸扔出的暗器骤然飞回,那人背后中招,痛的大叫起来。
形骸翻身朝上,见此人样子奇特,是个黑色的剪影,他笑道:&ldo;黑剪刀?你一直藏在旁人影子里?&rdo;
这秘密神仙大吃一惊,蓦然朝旁人影子钻去,但形骸掌力更快,黑剪刀身子中招,口喷鲜血,摔在了场外。
他一回身,见背后还剩那露夏王朝的王谋一人,此人瞪大双眼,咬牙切齿,喊道:&ldo;我和你拼了!&rdo;高举弯刀,施展铁甲大法,全速朝形骸冲刺。
骨碌碌一声,王谋踩到形骸的酒坛子上,那酒坛甚是坚固,王谋&ldo;啊&rdo;地一吼,摔了个四脚朝天,痛的直翻白眼。形骸叹一口气,抓住他的脚,将他往场外扔出,又撕下一昏迷之人的袖袍,将酒坛擦个干净,慢吞吞坐下,继续灌酒入口。
岛上的天气很好,是个喝酒的好日子。
但人活一世,哪天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