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骸大声抗议,但玫瑰极为执着,道:&ldo;行海师兄,你是要我跪下求你么?&rdo;
形骸心道:&ldo;以玫瑰的脾气手段,将来总能找得这银蚁毒,到了那时,她自行摸索练功法门,万一遇人不淑,后果不堪设想。既然她这念头由我而生,便由我来担。她说的倒也不错,说到世间正直守诫、一诺千金,不近女色,坚忍耐性的人物,除我之外,不做第二人想。即使玫瑰再如何美貌动人,我也总抵得住诱惑。她若忍耐不住,我就消去她体内毒素。&rdo;
他想通此节,叹道:&ldo;你需答应我仅此一次,无论成败,今后不许再试。&rdo;
玫瑰目光如水、诚恳至极的望着他,答道:&ldo;好,我答应你了,若违此誓,我就自尽而死。师兄,我藏玫瑰不傻,不会拿自己的清白为注。&rdo;
形骸道:&ldo;你眼下不就如此么?&rdo;
玫瑰苦笑道:&ldo;对面是你,自又不同。&rdo;
形骸点头道:&ldo;这话倒也不错。&rdo;
两人快马加鞭、振辔赶路,不久回到海法神道教中,有门人验了玫瑰的守宫砂,确定无误,方才容两人入内。这数日似乎临近岛上节庆,并无课业,是以院中其余同门皆外出游玩去了,倒也无人打扰。至于是甚么节庆,形骸也不知道。
形骸回到屋中,取一小瓶,将血化作银蚁毒,斟酌剂量,滴入其中,盯着那小瓶瞧了一会儿,心下愈发惶惶。
这时,玫瑰从侧门进来,道:&ldo;师兄,好了么?&rdo;
形骸见她打扮,啼笑皆非:原来她将自己画成了大花脸,一身衣衫又土又厚。纵然有绝色之丽,也成了奇丑怪人。
玫瑰皱眉道:&ldo;别笑,我是怕我太美,你要打我,却下不了手。&rdo;
形骸正色道:&ldo;鄙人素有铁面无私、铁手判官之名,怎会心软?&rdo;将小瓶子递了过去,说了他自行摸索的抵御口诀,命玫瑰喝下。
玫瑰深吸一口气,朝形骸看了一眼,纵然她此刻妆容貌丑惊世,眼波仍柔美异常,随后,她毫不犹豫,将毒剂饮尽。
忽然间,玫瑰娇躯一颤,额头汗水涔涔,形骸心头一紧,忙将房门关牢。玫瑰朝形骸看来,眼珠红彤彤的,又渴望,又凄凉,又欢喜,又痴狂,她咬着嘴唇,双手攥着床沿,双腿紧紧并拢。
形骸不敢发出声响,在一旁坐下,玫瑰抖得越来越厉害,身子往后倾斜,似要躺到床上去。形骸知道她决不能沾上床铺,不然意志崩溃,这功夫也别练了,于是凌空出指,点中她鼻尖奇穴。此穴极为疼痛,玫瑰叫了一声,登时清醒了些。
然而过了不久,玫瑰体内真气如沸,感到炎热无比,两三下除去外衣,又继续要脱。形骸大惊,闪至她身后,按上她灵台穴、天宗穴,注入阴寒真气,助她消热。他并未练过寒冰真气,但内力极强,再用当年对付馥兰的法子将玫瑰内息降温,玫瑰龙火功虽急速增长,但如何能与形骸相抗?
这银蚁毒其实并不能增强人体真气,只是助长欲望之时,也令人脑子加倍灵活,悟性倍增,感官放大。若欲望消退,则心智也回复如常,不复聪明。玫瑰本就天赋极佳,借助此毒,顷刻间灵感在脑中有如风暴般激荡,她一得智慧,体内真气呼应,往昔困扰她的阻碍皆一攻既克,荡然无存。
形骸守了她一天一夜,至次日清晨,终于感到她真气平缓,身躯不颤,但这龙火功确已踏入第五层境界。
他如释重负,笑道:&ldo;成了,成了。&rdo;跳到玫瑰正面一瞧,又吓得不轻,只见她妆容已被汗水打湿,乱成一片,原先还有些人样,此时却成了不折不扣的女妖怪,连五官都分不清了。
玫瑰浑身衣衫已然湿透,床铺也湿漉漉的。她与形骸四目相对,蓦然又避开他,道:&ldo;我我回屋了。&rdo;
形骸心想:&ldo;你怎地不怎么高兴?&rdo;答道:&ldo;你好好歇歇吧。&rdo;
玫瑰道:&ldo;我尿在你床上了,当真对不住。&rdo;
形骸惨叫一声,道:&ldo;这罢了,罢了,你快走吧。&rdo;
玫瑰突然一跃而起,重重给了形骸一巴掌,形骸没留神,顿时痛的眼前一黑,脸上火辣辣的。只听玫瑰大声道:&ldo;我讨厌你,我最恨你了,我一直在利用你,你对我而言,不过是木偶棋子!但你眼下已经没用啦!&rdo;
形骸愕然道:&ldo;你胡说些&rdo;
玫瑰又道:&ldo;我这人最邋遢,最肮脏,莫说尿床,连连屎都拉在别人床上,我脸上全是鼻涕,要多脏有多脏。我是天下最令人讨厌之辈!&rdo;
形骸道:&ldo;糟了,你练功走火,神志不清!&rdo;
玫瑰摇头道:&ldo;我清醒得很,总而言之,我讨厌你,你是不是有些喜欢我?我告诉你,别痴心妄想啦,我瞧不上你,世上比我好的姑娘多得是!你快去喜欢别的姑娘!&rdo;
形骸道:&ldo;你当真没疯?看来可真不对劲。&rdo;
玫瑰又道:&ldo;我好得很!&rdo;随手在脸上一抹,将污水甩在地上,又吐了几口痰,扭头就走。
但就在她转身瞬间,形骸见她眼中满是泪水,神色悲苦,却又毅然决然,毫无迟疑。形骸脑中不住思索:&ldo;莫非是她服下毒剂之后,头脑灵活,想通了什么,这才如此装疯卖傻?&rdo;
他将屋子打扫干净,又去法令塔试了试符华法。他既然想通了天脉法则,这符华法对他再无半点难处,他以道符问地问天,天地自有应答,但此举只是为瞒过同门而已,他无需符咒,也可通晓自然之意,催促自然相助。塔中同门见他终于学会此法,皆向他祝贺,形骸自也满心喜慰,一一答谢。
他想起玫瑰言行,又感不安,前去找她,她却对形骸甚是冷淡,将形骸赶出屋子。形骸大惑不解:&ldo;就算她当真将我视作棋子,也得等我彻底无用了再行舍弃,难道我对她已毫无用处了么?&rdo;就算当年刻薄无情、朝三暮四的息香,也绝不会当众与形骸翻脸,彼此留一步退路,玫瑰比息香精明得多,又怎会如此任性鲁莽?
形骸苦思无果,只想道:&ldo;或许我做错了事,得罪了她,自己却全然不知?她当下正在气头上,问也问不出什么,待过两天她气消之后,我再向她赔罪就是。&rdo;
他向袁蕴告假,去镇上瞧了缘会,见缘会已长高了不少,成了个俏丽少女,她为人乖巧懂事,不吵不闹,雷府上下皆对她甚是喜爱,雷老爷将她视作亲生女儿一般。至于雷老爷的小儿子,更对缘会恭恭敬敬,言听计从。形骸心中一宽,却又想:&ldo;我当真要将缘会许配给他们雷府么?&rdo;
他问缘会有什么不顺心之事,缘会想了想,叹道:&ldo;一切都好,行海哥哥,你怎么样?&rdo;
形骸苦笑道:&ldo;还算不差,总之好事多过坏事。&rdo;
缘会道:&ldo;有好有坏,才是常理,若一味太好太顺,反倒让人不安了。&rdo;
形骸没想她突然这般说,忙问道:&ldo;怎么了?你有什么不安的?&rdo;
缘会叹道:&ldo;雷伯父他们一家对我实在太好,我总觉得怪里怪气的。&rdo;
形骸心中一凛,隐隐担忧,却道:&ldo;你别胡思乱想,雷老爷是个光明磊落的好汉,绝不会说一套做一套。&rdo;
缘会低声笑道:&ldo;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我最听爹爹的话了。&rdo;
形骸一时冲动,想告诉她雷老爷欲要她做儿媳之事,但他正自有烦恼,只能暂且瞒着她。
他回到穹隆塔,忽见川谭健迎面走来,道:&ldo;行海师弟,听说你练成了符华法?&rdo;
形骸笑道:&ldo;正是,师兄已经知道了?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rdo;
川谭健微微一笑,道:&ldo;你速去执掌塔,面见总掌门,你其余同辈弟子已经去了。&rdo;
形骸只觉他笑容不怀好意,又见此时日落西山,奇道:&ldo;为何此刻召见咱们?&rdo;
川谭健喝道:&ldo;多问什么?要你去就去!&rdo;
形骸忙道:&ldo;是,是!&rdo;匆匆赶到执掌塔,进入天门,来到塔顶,果然众同门已然列队站好,六位掌门人则如初来时一般安坐。
袁蕴道:&ldo;行海,你总算来了。&rdo;
玫瑰低声道:&ldo;害大伙儿等了半天,你架子可当真不小。&rdo;
川武商皱眉道:&ldo;怎么?你二人吵架了?&rdo;
玫瑰闷声不响,来了个默认。众掌门互相对视,神情竟有些担忧。形骸暗忖:&ldo;为何我与玫瑰不睦,他们仿佛大难临头似的?&rdo;
拜紫玄咳嗽一声,道:&ldo;诸位来此学艺,已近一年时光,如今皆已练成四大根基中的符华法。到此地步,本教亦将传授诸位真正的道法。&rdo;
众弟子皆面露喜色,暗想:&ldo;终于熬出头了,唯有学会道法,咱们才算是真正的道术士,等咱们学齐五种道法,就可出山,领受朝廷俸禄,自由自在过活。&rdo;
拜紫玄道:&ldo;然则授法之前,尚有一次试炼,若通不过此次试炼,诸位将被送回宗族,海法神道教再不收容诸位。&rdo;
众人又大惊失色,心道:&ldo;怎地还有试炼?为何从未听说过?&rdo;
拜紫玄道:&ldo;本教已备好马车,两人一辆,将送诸位前往试炼之地。各马车去处皆有不同,但试炼法门皆是相似。一旦通过那试炼,既可返回此处,踏入道法之门。&rdo;
玫瑰问道:&ldo;师尊,那马车两人同乘,是与何人同行?&rdo;
拜紫玄奇道:&ldo;徒儿何须多问?自然是与你朝夕相对之人同行了。&rdo;
玫瑰厉声道:&ldo;我不要与孟行海一道!我恨透了他,他也不愿与我同路!&rdo;一转身,找到裴舟,说道:&ldo;裴舟师兄,我不要行海,只愿与你同甘共苦,好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