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浪形骸歌 三十五 鹊桥重相逢

形骸登时醒悟:&ldo;是了!这是以美色之诱,坚我等求道之心,炼强定之意。这般如夫妻般相处,咱们少年人自不免心浮气躁,可若能忍耐下来,今后就不再会为美色所动!&rdo;

心下这般想,可又觉得未必需做到如此地步,颇有送羊入虎口之嫌。他虽仍是童男子,可曾听长辈教导说:男女之间,一线之差,只需一个念头掌控不住,立时由人变兽,理性全无。

众弟子齐声答道:&ldo;是,师尊!我等绝不越雷池一步!&rdo;

川武商立时笑道:&ldo;好,我信得过诸位爱徒,这就回去吧。&rdo;

众弟子作揖而退,穿过天门,回到执掌塔大殿中,有仆役走来,引众人前往居所,乃是一处大院。那大院在树林之间,草木环绕,离六塔不过十丈之遥,共十六间房屋,两两极近,之间有门相通。与旁人则相隔稍远。

形骸暗忖:&ldo;他们非但让成对的男女同门居所相邻,更在墙上开辟门扉,方便双方暗中串门?莫非当真是有意做媒来着?&rdo;

众弟子入住之后,见住处倒也整洁,日常事物一应俱全,院外有井,水源充足,感到自由自在,心下欢畅。又想起六位掌门许他们一日自由玩乐,于是呼朋唤友,相伴而出,到塔外城镇游逛。

形骸挂念缘会,也来到镇上,找一酒铺,报上裴若之名,店家笑道:&ldo;裴姑娘好生仗义,我等受她恩惠极深,公子是她的朋友么?请喝一杯酒再走。&rdo;

形骸婉拒,于是那店家指他来到一处府邸,匾额上两个大字&ldo;雷府&rdo;。他叫开了门,府上家丁知他会来,甚是殷勤,他来到厅堂,见裴若正与府上老爷谈天说地,神态融洽,而缘会则在院中,与雷府几个孩子玩耍。她瞧见形骸,欢呼道:&ldo;行海哥哥!&rdo;扑到形骸怀里。

裴若起身笑道:&ldo;师弟,你来了!雷老哥,这就是我向你说的那位孟行海师弟,他年纪轻轻,可一身本领却令我自愧不如。行海,这位雷老哥曾是江湖上大有名望的英雄好汉,他已金盆洗手,定居在此了。&rdo;

那雷老爷长得甚是祥和,满脸富态,笑道:&ldo;果然是龙火贵族,一表人才,更难得这番照顾亲友之心,无怪乎裴女侠对你这般推崇。&rdo;

形骸忙道:&ldo;前辈谬赞,晚辈愧不敢当。我这妹妹孟缘会对我甚亲,愿跟我来此。我拗不过她,唯有照办。今后还望前辈替我照看管教,一应花费,皆由晚辈承担。&rdo;

雷老爷大声道:&ldo;老弟!你看不起我了!莫说你们孟家富甲天下,在朝廷上如日中天,就凭裴女侠的面子,这小丫头愿在我这儿住多久,我就照顾她多久。我雷万良江湖人称&lso;黄金万两&rso;,以后休在我面前提金银翡翠之事!&rdo;

形骸大是感激,又见缘会与府上小孩玩的甚好,一颗心总算安定下来:&ldo;是了,她还需与同辈人相处才能高兴。&rdo;于是连连作揖道谢。

雷老爷又留形骸在府上喝酒,形骸婉拒不得,遂答应下来。席间雷老爷问起缘会,形骸只说时孟家收养的女儿。雷老爷以为她是形骸将来媳妇儿,可试探数次,方确定不是,心下一喜:&ldo;我家小儿子与她年龄一样,若能借此攀上孟家、裴家,岂不是我家天大的机缘?&rdo;

他想到此处,说道:&ldo;行海老弟,缘会既然也是孟家之人,自当习练龙火功

读书写字,你若答应,我可送她每日去学堂学艺,不知你意下如何?&rdo;

形骸知道缘会绝非龙火贵族血脉,想要觉醒,难如登天,但总不能令她荒废学业,遂起身敬酒道:&ldo;雷老爷如此待她,真叫我不知该如何报答了。&rdo;

雷老爷道:&ldo;朋友之间,义气为重,抛头颅洒热血也属寻常,扯什么客套玄虚?从今往后,缘会就似我雷万良亲生女儿一般。&rdo;

形骸喜出望外,对这雷老爷满心好感。雷老爷又向他敬酒,形骸酒到杯干,全数用放浪形骸功化了,众人见他年纪轻轻,却仿佛酒鬼附体,千杯不醉,更是大乐,场面一时热闹至极。

一直喝到晚间,形骸头不晕,腿不软,神色如常,向众人辞别离去。裴若只喝了几杯,神智也仍清醒,与他同行。她笑道:&ldo;师弟,你这酒量当真吓人,可是用法子作弊了?&rdo;

形骸道:&ldo;师姐取笑了,我这人天生不易醉酒。&rdo;他想起缘会之事终于有了着落,就像慈父为爱女找了个好归宿,心下又是安宁,又是轻松。

裴若道:&ldo;雷老哥也很喜欢你,他这人最爱英雄豪杰了。&rdo;

形骸道:&ldo;我算哪门子英雄豪杰?不过雷老哥讲义气,人爽气,真是够朋友。我对他很是敬佩。&rdo;

裴若微微一笑,道:&ldo;你这人也太好收买了,须知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好处?他对你如此殷勤,是想让他儿子娶你家缘会。&rdo;

形骸一呆,皱眉道:&ldo;缘会才十一岁,怎能嫁人?&rdo;

裴若道:&ldo;若两人相处的好,他是想订娃娃亲了。&rdo;

形骸暗忖:&ldo;雷府家大业大,雷老爷慷慨豪迈,我看他那儿子也是和善敦厚之人,若他真有这心思,而缘会自己也乐意,我如何能够阻挠?&rdo;勉强点了点头,道:&ldo;将来之事,谁能预料?唯有静观其变而已。&rdo;

裴若哈哈一笑,道:&ldo;原来你是舍不得。&rdo;

形骸懊恼道:&ldo;父亲嫁女,谁又能欢喜的起来?&rdo;

此时岛上海风吹来,镇中空气清新,仙雾氤氲,再看空中明月洁白,星辰浩瀚。

裴若念道:&ldo;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rdo;

形骸愕然道:&ldo;师姐,你怎地突然吟诗念词了?&rdo;

裴若皱眉道:&ldo;怎么?你以为我是大老粗么?为何不能念词?&rdo;

形骸道:&ldo;我以为你在想想心上人,莫非你那位心上人身在远方,你不能与他相见么?&rdo;

裴若蓦然花容失色,怒道:&ldo;你少多问,这这王八蛋,我此生再不愿想起此人来!&rdo;

形骸心想:&ldo;痴迷苦,离别痛,深情之伤无处诉,酒入肠,醉入心,无情之人最逍遥。&rdo;他也算饱经患难之人,对此深有感触,可怕惹恼了裴若,如何敢再多说半个字?

裴若沉默许久,问道:&ldo;你见过其余五位掌门人了?&rdo;

形骸点头道:&ldo;是,他们对咱们都很好,比袁蕴师父可和善多了。&rdo;

裴若又问道:&ldo;他们也让你们男女配对了么?&rdo;

形骸心中一动,道:&ldo;是啊!师姐,你当年也是如此么?&rdo;

裴若笑道:&ldo;这是当然,据说三百多年来,这门规从未变过。咱们是欢修道门,并非苦修道门,其中可有天差地别。&rdo;

形骸道:&ldo;我总觉得这门规着实不对,大伙儿尚无自控之能,师尊们偏偏要大伙儿自行跳火坑&rdo;

裴若道:&ldo;你放心,就我所知,这门规每年皆有,从无一人因床笫之欢而被逐出师门。他们有的是法子防咱们走上歪路。&rdo;

形骸问道:&ldo;真的?什么法子?&rdo;

裴若似没听见,反问道:&ldo;你呢?你找到哪位师妹作伴?&rdo;

形骸摇头道:&ldo;咱们共十三人,我被师尊选中,并未配对。&rdo;

裴若闻言一惊,蓦然笑弯了腰,勉力道:&ldo;那你看旁人成双成对,岂不要羡慕死了?&rdo;

形骸道:&ldo;师姐莫小看我,鄙人已臻灵台清明境界,可谓&lso;我化若风,人应如草,我静如镜,物动犹烟。&rso;&rdo;

裴若道:&ldo;你好生狂妄,莫非男女之情,对你已有如浮云了么?&rdo;

形骸昂然道:&ldo;不错,不错,我就要做那超凡脱俗之人。我来此是学艺练功的,岂能贪图缠绵之欢?&rdo;

裴若看他许久,皱眉道:&ldo;他们总会给你再找一位一位合适的姑娘给你。&rdo;

形骸&ldo;啊&rdo;地一声,忙问道:&ldo;他们为何非这般执着?这门规简直荒唐透顶。&rdo;

裴若手指点上嘴唇,轻轻晃了晃,示意自己不便透露,她道:&ldo;一年之后,若一切顺利,你自然知道他们此举真意了。&rdo;

形骸听出她语气悲伤,似有一段不堪回忆的往事。他又问道:&ldo;他们还说,要要让费兰曲师姐与我与我相配。&rdo;

裴若想了想,笑道:&ldo;费师姐不会那般傻,去做这等蠢事。他们或许还会找上我,可我也绝不答应。&rdo;

形骸稍觉沮丧,问道:&ldo;难道我真这般讨人厌么?&rdo;

裴若神色变得甚是冷淡,她道:&ldo;谁说你讨人厌了?你甚是讨人喜欢。但我与费师姐皆不愿再受他们摆布!哼,那样的事,经历过一回,又岂能再度上当?&rdo;

形骸更是不解,急道:&ldo;什么再度上当?&rdo;

裴若霎时似要说话,但空中有人霹雳般一声断喝:&ldo;裴若,你要去风圣凤颜堂之事已安排妥当了!明日就可启程。&rdo;那声音正是总掌门拜紫玄所用千里传音之术。

裴若抬头望望天,叹了口气,道:&ldo;师弟,我要去风圣凤颜堂游学,一年之后方可回来。咱们来年再会了。&rdo;

形骸又问道:&ldo;师姐,什么是游学?&rdo;

裴若道:&ldo;咱们四大派之间常有游学之人,乃是为互通交情,巩固友谊。只因我课业出众,许多功夫学的比旁人快了数倍,故而得师尊准许,能去风圣凤颜堂学学他们的本事。&rdo;

形骸仍有话问,但裴若晃晃脑袋,摆了摆手,默默向六塔方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