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第一学期的最后一天,七月二十日。</p>
“今天早上看天气,说是最高气温有32°。”</p>
“这几天一直是啊,不过今天起床就感觉好闷呐。”</p>
“会下雨吗?”</p>
“不一定,降雨率是36%。”</p>
“啊,讨厌,希望能早点结束。”</p>
“嗯,如果中午结束的话,要顶着太阳回去,我才不要。”</p>
“我是担心下雨,不过太阳也很难受。”</p>
渡边彻听着前面两位女生的交流,手里的自动铅笔,在写作文用的网格纸上,写校长要求的学习心得。</p>
“啪嗒”</p>
笔芯断了,洁白的网格纸上被铅粉弄黑一小块。</p>
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这样想着,渡边彻用拇指按压笔的尾部。</p>
“啪嗒,啪嗒”,只有声音,不见笔芯出来。</p>
他回过头,转过身。</p>
“期末考试结束,依然能保持出勤,难道最近工作不景气?”渡边彻翻着九条美姬的文具,从里面拿了笔芯。</p>
“我没对你说吗?”九条美姬穿了衬衫,左手撑着精致娇美的脸蛋,右手玩手机。</p>
“说什么?”渡边彻把笔芯塞进自动铅笔里。</p>
“前几天,母亲突然说了一句:‘美姬,好好享受最后两年的高中生活’,然后就夺走了我的权利。”</p>
“挺好嘛。”渡边彻说,“高中生本就应该学习、享受青春。”</p>
“我工作,某人都输了,不知道我不工作,某人会不会绝望。”</p>
渡边彻扭头看向左手边,清野凛正捧着一本薄薄的精装书在看。</p>
室内冷气足,她在衬衫上套了一件春季的无袖开襟薄毛衣。</p>
因为衣服单薄,又是贴身毛衣的缘故,在她胸前神川乌鸦的校徽处,居然能看到小小的起伏。</p>
‘有就好,有就好。’渡边彻十分欣慰。</p>
听了九条美姬的话,清野凛没什么反应,却因为渡边彻的眼神,从书里抬起视线。</p>
她凛然而美丽的双眸盯着渡边彻。</p>
“嗯?”渡边彻不解地回望。</p>
“你一个劲在那里欣慰些什么?”</p>
“拿了全国第一,开心。”</p>
“谎言。”</p>
“对啊,拿全国第一已经不能让我开心了。”渡边彻按着自动铅笔,笔芯掉出很多,然后又被他塞回去,“以后该怎么办?”</p>
“什么怎么办?”九条美姬看着手机屏幕说。</p>
“个人价值,必须从物质和精神两方面获得满足。”渡边彻翻开九条美姬的数学课本,在上面用汉字写上「物质」和「精神」。</p>
“物质不用说,关键是「精神」。”</p>
他随手在「精神」两个字上,画了一个漂亮的圈。</p>
“物质的满足不会必然带来快乐。”清野凛说。</p>
“当然,所以精神的满足更重要。”渡边彻点头。</p>
“所以,”九条美姬瞥了他一眼,“成绩上的全国第一,已经不能给你带来满足,你打算找点别的事?”</p>
“不愧是我的美姬。现在的问题是,该从哪寻求精神满足?”渡边彻在「精神」后面打了“?”。</p>
“考虑到高中生的身份。”九条美姬拿过笔,在「精神」写上「参加各项全国赛;学生会长」</p>
“或者培养兴趣。”清野凛说,“精神满足,不需要太多了不起的事,厨房吧台上的水仙开花,足够很多人得到满足。”</p>
“比赛和兴趣啊。”渡边彻眼神露出思索的神色。</p>
还没想出具体的事项,小泉青奈走进来:“大家,回自己的座位。”</p>
渡边彻正要转过身,九条美姬用眼神示意自己的《数学B》,瞅着他说:</p>
“擦干净。”</p>
“嗯?哦。”渡边彻拿起她的橡皮。</p>
等他转过身,小泉青奈开始早班会,九条美姬才注意到:</p>
书上被擦去的,只有他自己写的那一部分,她写的「参加全国赛;学生会长」还留在上面。</p>
桌底下,她踢了渡边彻椅子一脚。</p>
小泉青奈转述了昨天开会的消息。</p>
“老师,”一位女生举起手,“我暑期还有补习,可以请假吗?”</p>
“除了期末考试年级倒数三十名需要参加学校组织的补习,其余人必须参加。”</p>
“诶——”下面一片不满声。</p>
很多人暑假都报名了补习班,或者准备出去旅游。</p>
“这是学校的规定,老师也没有办法。”</p>
小泉青奈看众人愁眉苦脸的样子,安慰道:</p>
“大家已经很优秀了,暑假的时候好好享受社团活动,一起去免费看甲子园,为棒球部应援吧。”</p>
“老师!”一木葵举手。</p>
“一木同学,请说。”</p>
“吹奏部的成员,除了准备应援歌,还需要参加其他应援活动吗?”</p>
“不需要。”</p>
“太好了!”</p>
“那我们这些,负责练习举牌子和喊口号的人,训练的时候,是在操场,还是体育馆?”</p>
不等小泉青奈说话,女生纷纷叫起来:“操场?!太阳那么大,我死都不要!”</p>
“绝对会被晒黑的!”</p>
“该死的棒球部!浪费我们的补习时间,还让我们晒太阳!”</p>
“国井,我记得你是棒球部的吧?”</p>
“......是。”</p>
“就不能不应援吗?”</p>
“这个......”</p>
“大家!”小泉青奈合掌,教室重新安静下来。</p>
“努力学习,吃饭的时候也拿着书,这样的确不错,但以后你们到了老师的年纪,暑假一起晒太阳,和同学一起参加应援,与棒球部一起努力,会成为很美好的青春回忆哦。”</p>
这是学校的规定,再抱怨也没办法,大家只能认命。</p>
“国井!你这个家伙,拿不到甲子园冠军就切腹吧!”斋藤惠介咬牙切齿。</p>
他可是准备利用暑假,一口气做完游戏。</p>
“没错!”女生附和道,“不要给神川丢脸!不能让我们白晒黑!”</p>
“大家放心吧!”国井修站起来,“今年,必定制霸甲子园!”</p>
当然也有开心的人,比如说有喜欢的人,很乐意天天来学校之类。</p>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只是赞同的人不会站出来反对,所以造成似乎所有人都讨厌的表象。</p>
暑假的第一天,火热的夏天开始了。</p>
“神川!”“加油!”</p>
“神川!”“必胜!”</p>
蝉声如雨,盛夏时节,操场上的呐喊声一直传到四谷站,被电车的轰隆声掩盖。</p>
“一、二、三、四!”</p>
不远处的啦啦队,穿着短袖短裤,挥舞花球和充气棒球,鬓角的头发被汗水黏在侧脸。</p>
“蠢货!挥棒不是让你们乱挥!给我打起精神!这点热都承受不住,凭什么进甲子园!凭什么拿冠军!”</p>
“是!”</p>
“声音呢!啦啦队都比你们响!”</p>
“是——!”</p>
棒球部,满头大汗的棒球队,全身是淤泥。</p>
挥汗如雨的挥棒练习,球被击飞出去。</p>
“砰”的金属声中,能听见吹奏部吹响甲子园应援曲,雄壮浑厚的《栄冠は君に辉く》。</p>
整个学校,只有人类观察部格格不入。</p>
渡边彻站在玻璃似乎都发烫的窗边,远眺操场。</p>
从这里能看到的,只有全校举起黑白两色,拼成的校徽、‘神川’、‘必胜’。</p>
校规不允许染发,那些人的黑发在太阳下锃亮反光。</p>
啦啦队的双腿,随着口号声时起时伏,洋溢着年轻生命的勃勃朝气。</p>
“夏天了。”看书的清野凛突然说。</p>
“是啊。”渡边彻回到座位。</p>
拉起窗帘,依然抵挡不住的烈日。</p>
‘啪’,肚子上的书掉在地上,睡着的九条美姬醒过来。</p>
“啊——”她打着哈欠,“几点了?”</p>
“十点过九分。”渡边彻回答。</p>
“无聊,不如工作。”九条美姬换了一个睡姿,又闭上眼睛。</p>
“阿姨是让你享受青春,不是让你在学校睡觉。”渡边彻说。</p>
“你让本小姐下去,和那些人一起傻乎乎地举牌子?”</p>
“吹奏部怎么样?”</p>
“不。本小姐会坐在贵宾席,看她们努力,欣赏她们的表演,对她们而言,这已经是荣幸。”她的声音起伏悠扬,带着一股神秘的韵味。</p>
“不赞成你的想法,但认可你的做法。”清野凛的声音,就算在这夏日里,听起来依然清冷。</p>
“你只是讨厌运动和出汗。”渡边彻戳穿她。</p>
“说话很失礼,渡边同学。”清野凛嫣然一笑,“这是上流人士的觉悟,不管是校长,还是老师,在这样的天气,不会同意我在烈日下享受青春。”</p>
“你也趁早习惯。”九条美姬用逐渐迷糊的声音,对渡边彻说。</p>
“坐在贵宾席,在烈日下训练,两者都能接受——可以的话,我想保持这样的心态。”渡边彻说。</p>
九条美姬没接话,她已经睡着了。</p>
她不工作以后,渡边彻大多数时间睡在神保町,所以她依然显得缺乏睡眠。</p>
清野凛看累了,合上书,拿出国际象棋。</p>
她摆棋的时间,渡边彻从冰箱拿了冰凉的葡萄,放在棋盘边。</p>
两人一边吃,一边下棋。</p>
空调吹出冷气,棋子与棋盘碰撞,咀嚼葡萄的吞咽声,扭曲的空气,鼓噪的蝉鸣,操场遥远的呐喊。</p>
时间这样一天一天过去,转眼到了七月二十八日,周六。</p>
今天是东东京预选赛决赛,胜者获得选手权,代表东东京的二十区,前往位于兵库县的阪神甲子园球场,参加全国高等学校野球选手权大会。</p>
决赛的两只队伍,分别是新宿区代表——神川,千代田区代表——三松。</p>
决赛地点,是与甲子园并称为“岛国棒球圣地”的明治神宫棒球场。</p>
比赛时间是下午两点,所有人提前在学校集合,由学校安排校车接送。</p>
数十辆大巴,长龙一般从神川高中所在的四谷出发,前往神宫球场。</p>
校车内,辛苦集训一周的同学,对接下来的棒球赛也寄予希望,谁也不想自己的努力被辜负,哪怕只是应援。</p>
大家气氛热烈地讨论,充满兴奋。</p>
高二四班的大巴上,斋藤惠介等一群男生,和坐在棒球部大巴上的国井修视频。</p>
“国井!加油!”</p>
“放心!让你们看看国井大爷击球的英姿!”</p>
“可以把球往我们这里打吗?听说打到场外的球,观众可以直接带回去!”</p>
“神川坐在侧面!打你们那是出界!你们想害死我吗?”</p>
“一个球有什么关系嘛,反正今天一定赢吧?”</p>
气氛热火朝天,大巴硕大的车轮,带着炽热的夏季气息,抵达人潮拥挤的神宫球场。</p>
神宫球场贵宾席,渡边彻、九条美姬、九条真姬、清野幽子、清野凛——五人按照这样的顺序坐着。</p>
不同于观众席的拥挤与曝晒,这里位置足够宽敞,还有不要钱的冷气。</p>
“人很多啊。”渡边彻有些意外。</p>
今天气温同样不低,冒着大太阳来看比赛,他原以为能坐满三分二就不错了。</p>
到底还是低估了岛国人对棒球的热情。</p>
可以容纳三万人的神宫球场,此时近乎座无虚席。</p>
“渡边君不了解棒球?”清野太太问他。</p>
“一定分了解和不了解的话,应该是不了解。”渡边彻回答。</p>
“每年夏天,都是甲子园的夏天哦,对于全国而言,也是一场盛典。”</p>
“清野阿姨喜欢棒球?”</p>
“我高中也是棒球部哦,虽然是女子棒球部,只能自己玩,或者和其他女子学校组织比赛。”清野太太笑着道。</p>
“很想看看您投球、挥棒、跑垒的身姿。”</p>
“有照片,今晚回去给你看。”</p>
“那太好了。”</p>
“你要回哪去?”九条美姬问渡边彻。</p>
“......我就,随口一说。”</p>
“啊啦,原来渡边君是在骗妈妈,坏孩子。”</p>
“我才是渡边君的妈妈吧?”九条太太说,“我可不允许你欺负我家的孩子。”</p>
“谁家的孩子,现在下结论还太早,是不是,凛?”清野太太问女儿。</p>
“当然。”</p>
“做人是要有自信,不管能不能成功。”九条美姬笑道。</p>
“好像要开始了。”渡边彻转移话题。</p>
五人的视线投向球场。</p>
左手边,穿着同色应援服的神川高中学生,每人举一块牌子,拼成硕大的‘神川’。</p>
右手边,是三松高中的学生,同样举着牌子——看人数,也是全校出动。</p>
嘈杂的声音中,突然响起吹奏乐。</p>
比赛还没有开始,双方学校的吹奏部,隔着扇形棒球场开始较劲。</p>
蓝色的天,白色的云,喧嚣的声音。</p>
双方球队开始入场。</p>
“神川!加油!”</p>
“三松!加油!”</p>
三万人的交流声,被两所学校数千人盖下去。</p>
温度越来越高,气氛一下子抬上去。</p>
决赛的开球仪式,请到了女声优内田真理,也就是《散华礼弥》的散华礼弥,《中二病也要谈恋爱!》的小鸟游六花,《家有女友》的橘瑠衣,《原神》里的菲谢尔。</p>
据说是一位很喜欢棒球的女声优。</p>
渡边彻拿起桌上的望远镜。</p>
果然,镜头里的国井修正一脸痴汉相。</p>
这家伙买了内田真理的写真,是一个恶心的肉体厨。</p>
镜头上移,是三松的啦啦队......有安全裤。</p>
他遗憾地放下望远镜。</p>
至于神川啦啦队......早在很久之前,他就知道有安全裤了,而且是比裙子还要长的安全裤。</p>
“大家!”男主持人的声音响彻球场,“欢迎来到东东京区决赛!又是一个充满泪水和汗水的夏天!”</p>
“炽烈的战斗!火热的青春!”女主持激昂道。</p>
“让我们一起,为双方加油!加油,神川!”</p>
“加油,三松!”</p>
简单的开场白过后。</p>
“下面,请人气女声优内田真理开球!”</p>
ps:感谢【忧伤点点丶】的盟主,成为本书第57个盟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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