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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潼关捷报(下)</p>
当士卒吃完热腾腾的肉汤和大饼，便开始勒紧甲束、检查弓刀，准备做拼死一搏。</p>
他们中许多人本就是怀庆子弟，自幼习武练拳，为的就是做那刀头舐血的买卖。</p>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是他们的生存方式。</p>
如果能够考中武举，有了官身，那自然是极好的。</p>
如果不能，不过也没关系。</p>
小到镖师、护院，大到贼寇、土匪，只要有口饭吃，倒也做的。</p>
如今众人侥幸跟随舜王，连战连胜，所获军饷、赏赐及抚恤之费亦足一家之用，安能不效死哉？</p>
由于李牟用兵得法，昨夜派遣死士，轮番摸营。所以，除了睡眠略有不足和行军艰难以外，其实义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乏劳累。</p>
既然如此，李牟不由继续问道：“这一次，该轮到哪伙人上阵了？”</p>
“回李将军，这回轮到我们了！”一个面色黝黑的小伙上前应道。</p>
“好，要小心谨慎！”李牟嘱咐道，“天亮不比天黑，再想如之前那般轻易摸营，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p>
“知道了！”那小伙和他麾下二百余人嘻嘻哈哈道，“我等自有大好性命一条，岂可轻弃哉？”</p>
在李牟注视之下，不多时，这二百以怀庆子弟为首的敢死之士，腰挎腰刀，手持弓箭，鱼贯而出，向前面的连城摸了过去。</p>
这连城个头比较小，其实并没有直接切断禁沟，只能依托禁沟任意一侧的悬崖峭壁而建，据险而守。</p>
义军敢死之士依靠着绳索，脚蹬树根，手抓草木，如同猿猴一般逐一向上攀爬。</p>
只是为了减少士卒损失，李牟不得不强令士卒着甲攀爬，这大大加重了攀爬的困难。</p>
好在这些人自有练武，都有一把子力气。若是换做寻常丁壮，莫说着甲，即便空手攀爬亦颇为困难。</p>
李牟心情忐忑不安的站在原地，用手搭了个凉棚观望，也不知战况究竟如何。半晌听见一声惨叫，随即厮杀声远远的传了过来。</p>
不待他提心吊胆的等了半天，突然只见一道狼烟袅袅而起。</p>
李牟不由心里一个咯噔，他连忙下令道：“快，第二队快给我准备好，随时等待命令支援。飞彪铳装上弹药准备，等我下令开火！”</p>
不多时，狼烟又熄，随即有士卒从悬崖连城上返了回来。</p>
“怎么回事？”李牟紧张的问道。</p>
“回禀将军，我们攻入的时候，敌人正在烧饭。不意被抵挡片刻，有人趁机从灶内抽了根柴火，点燃了烽火台！”</p>
“这......如此也好，不如将计就计！”李牟闻言深知此事军心不可有半点动摇，便冷笑道，“第二队即可向下一座连城进发，先选几个会陕西口音的好手，就说这座烽火台烧饭之时，误燃狼烟，特来通知一声！”</p>
“等到官兵近前询问，就暴起发难，诈开城门，杀将进去!”</p>
不得不说在重压逼迫之下，李牟爆发出全部的潜力。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能有如此急智，显然对面的官兵亦没有想到，于是又被义军强下一城。</p>
只是义军的好运到此为止了，由于这一城算是一半诈城一半强攻夺下，难免让官兵争取了些许时间，再次点燃了烽火台。</p>
如果一次烽火台烽火燃起，可以说成误操作的话，第二次再说误燃，那就有点侮辱别人的智商了。</p>
于是，李牟只好命士卒携带着火炮，对剩余三座连城进行强攻。</p>
由于连城建在高台之上，对普通直射火炮来说，需要很高的射角，不然很难击中目标。</p>
刚巧义军的飞彪铳是典型的大型臼炮，当初义军准备突袭禁沟的时候，就考虑到这个问题，这才费尽心思将这个沉重无比的玩意儿翻山越岭带来过来。</p>
一百五十斤的大铁弹直接灌顶而下，一举击穿了从未考虑攻顶设计的连城，然后发出沉闷的爆炸声。</p>
爆炸的弹片在封闭的空间里，造成了骇人的杀伤力。</p>
爆炸的硝烟从烽火台细小的射击孔中喷薄而出，形成了几道令人胆寒的烟柱。</p>
等待多时的敢死之士，便趁着炮弹的余威，连忙一跃而入，杀将进去，不多时便攻下了此城。</p>
如此这般，义军又连下剩余两城，眼看潼关在望，李友亦喜不自胜。</p>
只是哪成想，义军刚占据最后一座连城，便远远望见潼关城中一支人马从城南门而出，逆禁沟以迎义军。</p>
这义军刚刚占据的这座连城，长宽不过丈余，高两丈四尺。</p>
说好听点叫“连城”，其实不过是一处据险而守的烽火台罢了。如今义军苦战一日一夜，早已经腹中饥饿，精疲力尽，为之奈何？</p>
守亦不足守，战亦不足战！</p>
李牟犹豫了半晌，一咬牙下令道：“听我号令，唯伤者留守此城，其他士卒与我一起前去迎那陕西总兵左光先。”</p>
既然守亦死，战亦死，不如拼死一搏！</p>
“我军苦战连连，眼看成功在望，终不能使此贼堵在禁沟出口之处！”李牟怒道。</p>
“手中干粮不要再留了，我们便走便吃，准备应战！”</p>
“将军，我们实在累的不行了，要不炮不带了吧？”拖拽推拉飞彪铳、黄金炮的士卒苦不堪言，连忙把从草鞋中溢出血水的脚示意给李友看。</p>
“不行，我等早已经精疲力尽，无此炮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矣！”李牟一口否决道。</p>
然后，他伸手拽过士卒手中的绳子，高声喝道：“听我号子，大家一起用力推拉，务必用此炮打开禁沟生死之门！”</p>
士卒一看连将军李牟都拼命了，还有何话要说？</p>
双方交手之处，刚好乃是禁沟与潼水交汇之处南端，这里正是禁沟最后一道天险，唤作“石门关”。</p>
石门关其实并不是一道关卡，只是因为地形较为狭窄，过了此处便是禁沟与潼水交汇，沟谷豁然开朗，故而被称之为“石门关”。</p>
当官兵渡过禁沟潼水交汇之处，来到石门关的列阵不久，义军也一瘸一拐的来到了跟前。</p>
官兵定睛看去，不由一愣。</p>
这是怎样的一支军队啊！他们行走起来一瘸一拐、东倒西歪，身上披着沉重的甲胄好像马上就要把他们压垮似的。</p>
然而，他们的一双眼睛虽然布满了血丝，却充满了杀意和斗志。</p>
归师勿遏，围师必阙！</p>
他们这些人虽然已经处于强弩之末，但是官兵试图让他们毁灭于黎明之前，他们是万万不能答应的。</p>
“请炮！”随着李牟一声厉喝，他亲自和二三十个士卒将一门黄金炮拖拽到阵前。</p>>
随即第二门黄金炮也推了出来，黑洞洞里炮口瞄准了当面的官兵。</p>
“怎么回事？沟内道路难行，贼人如何携带如此大炮！”官兵不由心里一寒，有几分不好的预感。</p>
狭路相逢勇者胜，狭路相逢火力强势者亦胜！</p>
“开炮！”</p>
“开炮！”</p>
随着李牟一声令下，两门黄金炮吐出了火舌，两颗圆滚滚的炮弹飞入官兵阵中，然后炸出一团白雾来。</p>
“啊，我的眼睛！”</p>
“疼疼疼！”</p>
“我什么都看不见了！”</p>
原来，当初义军进攻金陡关的时候，就吃过官兵生石灰的亏。张顺急中生智，就让士卒在开花弹中装入研碎的生石灰，以增强开花弹的威力。</p>
彼时开花弹引线质量无法保证，按照平时需要燃烧需要的时间进行计算，根本无法保证开花弹在距离地面适当的距离爆炸。</p>
即便是常年施放的炮手，也多有失手之时，以至于丢了性命。</p>
所以明军发射的开花弹多装填松香、豆末、干漆等易发烟之物，扰乱敌人的阵型。比如常见的毒火飞炮、飞礞炮、轰天霹雳炮等火炮的炮弹，都是类似产物。</p>
等到石灰弹打过之后，飞彪铳亦开始发威，向官兵阵中抛射明军常用的毒烟弹。一时间硝烟、毒烟和生石灰弥漫山谷。</p>
官兵哪里还待得住？便主动向义军发起进攻，以试图摆脱被动挨打的形势。</p>
李牟便一边指挥义军士卒苦战，一边用黄金炮发射霰弹反击。</p>
由于山谷地形狭窄，双方都无法侧击，只得“当面锣对面鼓”硬碰硬死磕到底。</p>
义军仗着火炮犀利，官兵仗着以逸待劳。双方一时间打的难舍难分，从天明一直打到天黑，不分胜负。</p>
此时此刻，义军也差不多到了极限了！李牟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看着发烫的炮管，心想：幸好此炮乃锻造而成，要不然早炸膛了，义军也撑不到今日。</p>
只是人力有穷时，天道有自定，恐怕今日今时，吾即葬身此地矣！</p>
李牟还待催促众人死战，结果许多人倒在那里苦笑道：“我等竟是半点力气也无，哪里还能再战？”</p>
“若舜王自有天命，自当降下神迹助我等逃出生天；若是舜王无有天命，我等合当死于此地也！”</p>
开什么玩笑？你们难道还指望天降陨石，砸死官兵不成！</p>
伴随着“咚咚”的鼓声，官兵再度冲杀了上来。</p>
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p>
义军的火炮有气无力的发出最后的反抗，然而霰弹也只能横扫二三十人，根本无法吓阻官兵。</p>
眼看义军就要是全军覆没于此之时，不意当前官兵一个踉跄，不少人当场仆倒在地。</p>
其他未倒地之人，也顿觉吸气艰难，如同被人扼住喉咙一般。</p>
“有……有妖法？”</p>
“鬼……鬼啊！”</p>
眼看胜利就在眼前了，却出现这种诡异的状况。官兵根本无法解释这种现象，不由惊恐万分，连忙丢弃了武器，转身而逃</p>
然而，在逃跑的过程中又不知有多少士卒仆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p>
义军不由面面相觑，不知所措。</p>
半晌不知谁大声呼道：“此乃天意，为了眷顾舜王，固降下天罚，以惩不臣之徒！”</p>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挣扎起来，向天地叩谢道：“苍天在上，后土在下，我等情愿忠于舜王，至死方休，不敢有悔也！”</p>
“请漫天诸神佑护，天地鉴证，违者永世不得超生！”</p>
你道怎地？原来这山谷封闭，烟雾难散。</p>
义军火炮不停的射击，慢慢让毒烟充彻了山谷，久而久之到达了某个临界点，或中毒而死，或窒息而亡，理所当然！</p>
时人愚昧，不知其中关窍，还道是上天显灵。</p>
李牟等人又歇息半个时辰，这才强忍着虚弱，沿着禁沟渡过了石门关。</p>
借着星光一看，却只见一龙正卧在山岗，仰头口吐匹练，发出隆隆的吼叫声。</p>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是龙神相助，又纷纷跪拜，感谢龙神救命之恩。</p>
等众人起身，再往那里看去，哪里有什么龙神、匹练？</p>
那分明是山间一处龙湫，湍流直下，落入碧潭，发出隆隆的水激之声。</p>
上有瀑布，下有深潭，谓之龙湫。</p>
原来此地是潼水和禁沟的交汇之处，那从秦岭蒿岔峪流出来的清澈溪水与禁沟中的泉水汇集一处，水势骤大，刚巧过了石门关之后，河床陡跌，便形成了“禁沟龙湫”这潼关八景之一。</p>
时有不知生卒年月诗人林云翰曾歌之曰：</p>
禁沟山下有灵源，一脉渊深透海门。</p>
龙仰镜天嘘雾气，鱼穿石甃动苔痕。</p>
四时霖雨资农望，千里风云斡化云。</p>
乘兴登临怀胜迹，载将春酒醉芳尊。</p>
只因这首诗和这场战争搭上了关系，亦被人认为是“谄媚太祖之作”。</p>
更是在后世数百年之后，大多数历史学家谈起这段历史，皆持“此乃太祖假借神迹之事伪造天命，以愚昧百姓，当不得真”之论。</p>
但是仍有不少民科坚持认为，“太祖的一生是传奇的一生，不可以普通人视之，亦不可以唯物主义解释，其冥冥之中，自有天意！”</p>
总之这一战，义军前后苦战三四个月，终于绕到潼关之后，前后夹击陕西总兵左光先。</p>
那潼关之内官兵本就因为连战连败，士气低落，又面临义军红夷大炮日夜不停的轰击，早就成了惊弓之鸟。</p>
等到李牟奇出禁沟，左光先不能制，遂趁着义军还未合围的机会，退出潼关，退往华阴、华州监视义军动静。</p>
千年雄关，一朝得破，关中地区遂向义军敞开了大门。></p>sxbiquge/read/3/38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