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浑道章 第二十三章 寻印

张御跟随着那役侍而去,在沿着明光长廊行走了半刻后,便来到了开阳子殿之内,一入此间,他顿觉气机一阵清爽。

抬头看去,见穹顶上方镶嵌有一块美玉,立刻认出这是有名的“空蝉玉”,有化浊为清,辟邪正气之用。

他不禁点头,有此物在,不管是玄修提炼神元还是真修调理气息,都可事半功倍,关键是此刻还能抵御虚空外邪,立于此间,他便不必再去时不时维持天寰天授衣了。

只此一桩,入此宫便就值得。

他再是看了一会儿,便挥了挥手,就让役侍退下,而后往台阶之下走去。

对于这里的精雅布置他并没有去多看,而是穿庭过廊,直接来到了子殿之前空地之上,这里果然也是立有一根玄柱。

这玄柱大约两丈来高,上面隐隐有玉光浮动。

他来至近前,伸手按了上去,霎时眼前闪烁出来一枚枚流转不息的章印。

不过与外间那些残旧之印比起来,这里的章印却是高明不少。

这里因为广场上那根玄柱谁都可以拓印于其上,所以里面有许多章印是第三章书的修士所留下的。

这些修士本身修为不高,对道法的理解也有所欠缺,所以在他看来便显得缺漏太多,单纯只能给他提供一个思路和启发。

而这里就不同了,能入驻这上宫之中的,定然是玄合境修士,且俱是此境之中的英秀,故而哪怕是缺印,也是相对完整的,甚至放在三章修士之中可以直接拿去用了。

他只是观摩了片刻,便觉得大有收获。

他在此站了一夜,到了天明时分,方才回到大厅之中坐定,而后陷入了长久的思考之中。

当初他以剑印和言印为自己的核心章印,并以此为依托炼就了玄浑蝉观想图。

现在要进一步完善这观想图,他就需要填入更多核心章印用以支撑,这也是随着他道行修为提升之后所必然要进行的过程。

玄修修法向来以六正印为持,并以六印为完满,所以他至少还需有四枚章印填入进来,以此充当核心,进而才能完成那观想图由死转生这一步。

而今日受诸多章印的触动和启发,他心中却是灵思起伏,跃动不止,许久之后,他眸光一亮,霎时浑光一闪,大道浑章已是显于面前,而后他伸指一点,一枚章印便在上面显现了出来。

摇光子殿之中,一名潇洒英俊的三旬道人半靠在榻上,他手中捧着一副画卷,正细细品鉴着,不过那画中人物或是影像都是动来动去,好似活物一般。

岳萝在一名修士的带领下小心走入此间,她对着这道人一个万福,道:“老师。”

那道人随意言道:“不必多礼,徒儿,可是用过晚食了么?”

岳萝好奇看了一眼那副画,很快收回目光,道:“回老师,弟子只是服用了一枚精力丹丸。”

那道人摇头道:“哎,品味美食乃是人生之欢,不可轻弃,你如今年岁尚小,尚还无需辟谷。”

岳萝不解道:“可是食五谷之浊,不会污秽道躯么?”

那道人摇头道:“身在天地这大染缸中,又有何物不秽呢?我辈何时超脱出这方天地,方能谈一方清净,这是你老师我尚未达到的境地,你还无需争着去做。”

岳萝认真道:“老师一定可以的。”

那道人被她略显纯真的话引得笑了一笑,他放下的画卷,道:“听你父亲说,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名同道?”

岳萝道:“是,那位上师一眼就看出弟子炼出心光了。”

道人略略点首,对此倒没有什么评价。修道人修炼出心光,其实打破凡人与神异之间的阻隔了,而似岳萝这般还不懂的收敛的弟子,即便不曾展示出心光,只要稍微修为之人,都能从气机之上加以辨别。

岳萝这时一低头,从袖兜里拿出一枚玉简,递上道:“那是那位玄修留给弟子的。”

那玉简凭空一飘,落入了那道人手中,他意识入内一转,原本漫不经心的神情顿时收敛了几分,随后坐直身躯,沉吟一下,送了回去,叮嘱道:“收好了。”

岳萝道:“老师?”

那道人道:“这上面言语说得透彻,既有道理,又有法证,只这一番指教,你若能吃透,至少可省三年苦功,”他摇了摇头,“为师可是欠了这位同道一个人情。”

三年看去不长,在可修道二章之前,每一年都是至关紧要的,一年足抵往后十载,若是寻常学生还罢了,他可是当真把岳萝当成弟子来教的,这就不能不承情了。

听到他这般说,岳萝顿时有些不安,道:“老师,弟子是不是不该收?”

那道人笑道:“此事与你无关,这般好事,我倒情愿你能一直撞见,你不用心中有什么负累。”

他对身旁一名役从关照了一下,后者点头出去,过了一刻,便就转了回来,道:“先生,小人打听了一下,那一位上修如今入驻在开阳子殿之内,可要小人登门……”

那道人道:“不必,过两日便是真玄论法,届时自能相见,不过你也可多加留意一下,若是这位出门,及时告知于我。”

役从躬身称是。

两日时间转眼过去。

五月二十八这日,垂星宫前的广场之上,走来了十余名道人,这些人俱是身着古服道袍,头梳道髻,周身俱有瑞霭祥云飘绕,行走迈步之间,似有仙音轻转,在他们身后,还有数十名弟子跟随。

在他们到来之后,立刻有一名中年玄修带着许多弟子自里迎出,并在门外与他们郑重见礼。

那领头道人打一个稽首,也不多言,便就跟随着这中年玄修走入了垂星宫庐之中。

而同一时刻,那名年轻修士再次来至天枢上宫之中,对着正在与另一名修士下棋的师延辛道:“师道兄,人已是到了。”

师延辛凝视着棋盘,道:“不知来的是哪几位道友?”

真修人数虽然不及玄修,但是但凡到一定境界之后,修为通常都能维持在一定的水准之上,所以他们事先也无法确定,对面这一次到底会派何人来与他们论法。

那年轻道人神情凝肃道:“余下不论,但领头二人是沈若丘与聂殷。”

师延辛本欲按子,听到这句话,手中动作微微一顿,语声平静道:“看来他们是志在必得了。”

年轻修士沉声道:“是的,想来他们也是听到师道兄这次来参加论法,所以不愿让我等玄修这次占据了上风。”

师延辛缓缓放下手中棋子,在一子落定之后,整个棋盘霎时破碎消散,而坐在他对面的玄修遗憾一叹,也是化作金光散去,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静室。

年轻修士眼前一亮,道:“师道兄功行又见长进了。”

师延辛却是异常平静,道:“不至上境,俱是微末之功。”

他坐直身躯,深思少时,才道:“”他想了想,“玄真论法三天,申若秋与聂殷若是上场,我若赢得一人,便赢不得另一人,故是两人不在那一日尤为重要,最好是能赢下,道友以为谁出面最为合适?”

那年轻修士考虑了一下,道:“摇光子殿的俞道友颇为合适,这两天诸位道友私下论法,少有能胜过他之人,我们或者可让这位试上一试。”

师延辛点头道:“那就劳烦道友去请俞道友出面,尽量拿下今日这一比。”

那年轻修士拱手一揖,道:“我这就去。”

开阳子殿之中,张御从定坐之中醒来,只是此时,他忽生感应,发现远处正殿之中,陡然多出了许多强盛气机,而且从气息上判断,那一个个俱是真修。

他念头一转,已是明了缘由。

当是每一年的真玄论法了,不想今次论法就设在了垂星宫庐之中。

过去十年来,真玄论法,玄修可谓次次皆输,不止是奎宿地星这一处,四象天各星论法俱是如此。

其实在倒推上去二十年乃至三十年,玄修也是一直输多赢少,可毕竟也能赢上几场,所以场面上并不算那么难看,可近些年却是越来越差了。

倒是在数十年前,那时候玄法大兴,天资杰出之辈甚多,便是现在那几位玄尊,也是在那时候寻到道途,方才迈入上境的,也是靠着这几位,玄修着实强压了真修一头。

不过这等景象也就是昙花一现,在这几位要么攀升上境之后,接下来好似就再也无后继之人了,可谓屡战屡败。

这也难怪有许多真修看不起玄修,委实是在这一场场论法之中逐渐形成的印象。

而此事因为只是单纯斗法,而并不涉及论道,所以他对此并没有太大兴趣。

除非是有必要,或者面对避不开的敌手,他是没心思去与人动手的,更何况人前斗法极易显露自身道术神通,需知这可不是在内层,而是在外层,需小心提防上宸天修士的窥视。

他可没忘了自己“玄廷行走”的身份,着实没必要去过多的暴露底细。

倒是另一件事更为吸引他,不过他准备在玄尊讲法之后再去做。

不过有些时候,有些事并不是想避就能避开的,在他又是定观一日后,却是有人找上了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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