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悦青道:“张守正,你怕是不知晓,天夏与我元都曾有定约在前,我召集门人并无越矩之处,此事张守正一问玄廷,便得知悉。”
张御看她一眼,道:“那定约我亦知晓些许,且不论这一次贵方做得此事是否合乎道理,只谈定约,我亦有理由做得此事。”
乔悦青一怔,她思忖了一下,以为找到了答案,抬目看来,道:“原是这般,却不知哪一位弟子与张守正有渊源?”
她心下推断,应该是某个召回的弟子与张御有牵扯,这一次无故招惹到了后者头上,这才导致其人出手。
若是这样,那么就不妨给张御一个情面,不去召回那人就是了。反正在玉京那里她也是如此做的,与区区一名弟子相比,实在没必要和一个有名位的守正起冲突。
张御道:“乔玄尊若问哪些人与我有渊源,那么我之回言,便是涉及此事的所有人。”
乔悦青顿生不悦,道:“张守正,贫道乃是诚心详谈,张守正又何必说此玩笑之言?”
张御看向她道:“我并非胡言,我当初亦是在荀师门下修过道的,贵方意图捉拿的弟子,名义上皆可算是我之同门。”
乔悦青闻听此言,不免心生惊讶,道:“张守正竟也是荀师兄的门下?”
她之所以知悉自家师兄门下这些弟子的名姓,那是因为其中有一名弟子告知她的,可是后者并未告诉她任何有关张御之事。
她再一想,猜测这位可能那名弟子离开之后,自家师兄才收的弟子,但也或许是张御成就玄尊后并未允许世间人记留自身。
她猜测是后一个可能最大,因为前者的话,也就意味着张御短短二三十年间便就成就了玄尊,这委实太令人感到不可思议,她心中不太容易接受。
而她有些惋惜,又有些埋怨自家师兄,这等天资横溢之人,怎么转去修习玄法了呢?若是她元都门下该是多好?
而若是这样,张御的举动便也就说得通了,可谓名分理由都是占据。
她犹豫了一下,其实她也不愿意与张御产生矛盾,只可惜掌门这次让她把人带回,也就不得不坚持下去了。
她斟酌了一下语句,才抬头道:“张守正,那些弟子这次贫道有不得不将之带回的理由,既然你我皆有道理,那不如此,你我一论道法,若是贫道输了,便就此退去,不再提及此事,若是道友输了,便让贫道把人带走,如何?”
张御却是断然否决道:“我天夏自有规序,没有私下拿过去宗门陋规去判论事机的道理!”
乔悦青沉默片刻,目注他道:“既如此,那贫道也只好道一声得罪了。”
她对浮陆上面等候着的弟子传声道:“你们自去拿法器捉人,这里有我拖住。”
她一伸手,便捉出了一株莲花,莲花之上荧光浮动,在昏暗天空之下犹如一盏莲灯,柔和而娇美,随着花瓣一朵朵绽开,这光芒也是无声无息间融入天地之内,霎时在外形成了一团笼罩四方的光纱。
她自忖张御正身在这里,自己也用不着上去与之对斗,只要阻碍其回去上层,同时派遣那些弟子持法器去各处驻地请人,对方也自阻拦不住。
因为有师门镇道之宝相助,她很快就可将众弟子挪移到各个驻地之中,而后将人带了回去,便算做成了此事。
当然久守必失,一味遮挡,坚持长远或许有变数,可守持片刻她却是有信心的。
张御抬头看了一眼,当下唤动训天道章,向各驻地淡声传言道:“外来之人,凡有进犯驻地之举动,一律拿下。”
各驻地得他吩咐,俱是同声回应。
而在此时,他身后一道青色剑光倏地飞起,往天穹中去,随着一声悠远剑鸣,对着那遮蔽天幕的光纱就是一冲!
乔悦青见到他居然驾驭剑器,不禁有些意外,剑修素来是真修常见,玄修之中少有见得,而能御使之人,定然不可小觑。
她倒不慌,凭着自己所驾驭的少许法器之力,当可以将剑上之力转挪了出去,然而这一剑上来,她却是发现不对,那剑上之力凝聚于一处,自己竟是转无可转,挪无可挪,更似有一股斩断一切的锋锐,她失声道:“斩诸绝?”
那剑光过去,天穹之中的光纱霎时被撕裂出了一道巨大裂口,裂隙边缘处光芒闪烁不已,似在使力弥合着。
乔悦青听得一声清脆声响,便见手中莲花之上出现了一道裂痕,随后一瓣花瓣掉落了下来。
她知道不好,连忙施以法力补救。
然而那剑光并未到此停止,再是旋空一斩,又是劈开一道天隙,随着那剑光接连闪烁,光纱之上更是处处豁口。
乔悦青见莲花之上花瓣一朵朵掉落下来,最后颓然也是放弃了此举,因为遮蔽一破,意味着张御随时可分出一部分力量去到上层,再去支援各处,她这一番心思也算是落空了。
她暗自一叹,心知事不可为,却也无脸留在这里,打一个稽首,道:“道友高明,贫道技不如人,这便退去。”
言毕,她化一道金光转去,顶上那遮蔽天光的阴影也是一并散去。
张御见她离去,也是收回目光,他方才也是有过思量,是否出手将此人留下。
不过这事情牵涉很大,加之对方身外有一种虚荡不实的气机,似能随时转挪到其余地界,这多半是那件镇道之宝的作用,他便是出手,也未必拿得住,故是没有再去拦阻。
他略作思索,便以训天道章向晁焕传言道:“晁廷执,有一事劳你转告廷上……”
而与此同时,那些乔悦青派遣出去的元都弟子,也是各自来到了各洲驻地上空。
在幽原上洲这处,随着上方阴影浮现,上回到来的道人再次现身于此,他望向下方,冷笑一声,把玉符往下一掷,此物便化一道灿灿金光自行飞去。
这是门中拘符,受过玄尊法力浸润,只要知晓对方姓名,一旦落中目标,那自能将之拘拿了过来。
这一次,那玉符未见阻挡,直入驻地之内。
沈乘安正在高台之中打坐,在这一瞬间,似是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上了,随即便看到一道金光冲着自己而来。
然则他想要躲避之际,却感觉自身无法动弹,只能看着此物过来,而就在那光符要着落他身上时,那立驻地之中的玄柱再度有光芒闪出,那光符此光一照,就如烈阳融雪,顷刻化消散去。
那一道光芒也并未到此停下,而是由驻地继续向外扩散而去,眨眼从名道人身上晃过,此人被光一照,神情不由一阵恍惚,等他再是清醒过来时,却骇然发现自己已是被人以符印镇压住了。
而这一幕情形,也是在其余各处驻地之中上演,来袭的元都派弟子除了少数未曾参与之人得以走脱,其他动手之人俱被擒捉。
乔悦青待回到浮陆之上,见到了那逃回来的两名弟子,才知其余弟子俱被拿下了,她也是无奈,更不知现下当如何做,只能将此间情形落于玉符之上,将之传去了门中报呈此事。
元都派纵空转挪之术极为高明,王道人这里很快收了乔悦青传来的玉符,他看过之后,不敢耽搁,急忙离了自己道宫,来到了攀微台前。
通禀之后,他来至台上,见任殷平背对着他坐于此间,看去似在推算什么,他便上来打一个稽首,低声道:“师兄,乔师妹那里传来的消息,说是本来按照师兄指示行事,但却被一名名唤张御的守正拦住,许多弟子也被此人扣下。”
他顿了下,又道:“师兄,这人似也是荀师兄教出来的。”
任殷平停下了推算,但却没有说话。
王道人想了想,试着道:“师兄,你说这是否是韦梁早已安排好的?便是向我元都示以强硬?”
任殷平语声平静道:“你去和他谈一谈吧,让他知晓我元都派的条件。”
王道人心下微松,道一声是,再是一礼,就退下去了。
韦廷执此刻正在客阁之内,他这两天反复在思索任殷平那日之言,说什么元都非是天夏从属,非是从属,那就是想自为主宰了。
他神情凝重,这绝非他想看到的结果。
其实可以的话,他并不想现在和元都派闹翻,这个时候天夏若是内部出了问题,哪怕元都派不动,天夏也会被牵制住一部分力量,更不用说此辈动用法器,还有可能将上宸天或是邪神放入了内层。
两线开战是要尽量避免的,不过若是元都派不听劝告,那么天夏也不吝付出一些代价,将这麻烦彻底解决掉。
他们竭力维持和睦,并不是畏惧对方,而是为了避免更多损失,终究生民不易,内层这才又安稳了几年,一旦再次开战,那便是死伤无数。
这时身边一个跟随他的玄修忽然神情一动,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便走上前来,对着他一礼,道:“韦廷执,玄廷传告。”随后他传声过来。
韦廷执听罢之后,眼芒一闪,他琢磨片刻,不禁点头,而此刻外面有人禀告道:“韦廷执,元都来人,说是王玄尊相请。”他站了起身,沉声道:“告诉来人,说我稍后就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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