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时光长河恢复了光芒。
无数历史片段再次出现,布满了所有的时间线。
六枚封印之章环绕着顾青山四周,形成一个百米大小的光球,将他隔离在时光长河之外。
光球随波逐流,朝着既定的未来漂流而去。
顾青山蹲在光球中,静静发呆。
一只黑暗烈焰形成的黑犬守着他。
许久。
顾青山道:“终究有些事,是我没算到的。”
“已经不错了,你拯救了所有的历史,所有的人。”老大的声音从黑犬口中响起。
“但我却算漏了蕾妮朵尔会失去理智,最后让赤鹄死了——为了救我而死。”顾青山摇头道。
老大道:“那个万神应允之匙,你就这么留给幕了?”
“那是尘封世界某个储物箱的钥匙,但是箱子里并没有第三件命运神器。”顾青山道。
老大默了默,叹息道:“那是假的?我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去去尘封世界拿东西给她,她最后却要**了。”
回忆起过去的一点一滴,他们都没有再开口。
漫长的时间过去。
顾青山忽然站了起来。
他活动着身体,做出各种热身动作。
“恩?你有什么想法?”老大问。
顾青山扭扭头,说道:“我们要在这里呆多久?”
“大约需要几年,才可以越过漫长的岁月,抵达未来。”老大道。
“既然有时间,”顾青山开始活动腰腹和关节,口中说道:“我的祭命之舞,现在叫做三生之祭,我想去看看赤鹄的后来。”
“她是六道轮回之属?”老大问。
“对,我更改了她的世界属性。”
“然后呢?”老大问。
“我要去找到她。”顾青山目露坚定之色。
老大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道:“可是赤鹄死于亘古时代,而我们将越过亘古时代、远古时代,回归永恒深渊与恶鬼世界决战的那个时间点——这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时光,赤鹄也已经不知道轮回了多少世,恐怕你找不到她了。”
顾青山陷入沉默,目光渐渐暗淡下去。
老大暗暗摇头,又安慰道:“我听说——六道之中,也有一种叫做“缘”的力量,负责在众生之中进行互相牵引。”
顾青山接话道:“是的,但如果真的经过了太多世,缘分也不够了,除非……”
他没有说下去。
——除非赤鹄一直没有转生。
老大想了想,问道:“你跟她说过自己的真实来历吗?”
“最后那一刻,我跟她说过。”顾青山道。
“也许她真的一直没有转生,一直在等你。”老大道、
顾青山屏住呼吸,好一会儿才摇头道:“时间太过漫长了,她会在某个黄泉世界的忘川江边,一直等候整个亘古时代、远古时代,直到未来的那个时代即将来临——但这一切毫无意义,一入忘川就会彻底忘记前事。”
老大沉思道:“我听说忘川虽然会隔断记忆,但一些印象最深刻的东西,依然会在灵魂深处起作用。”
顾青山沉吟道:“缘这个东西我也懂一些,我猜——赤鹄肯定会跟死亡法则有关联。”
他伸手在虚空一抹。
一团黑焰凝聚成形,化作黑犬。
——这才是真正的黑犬。
“黑犬。”
“我在。”黑犬道。
“给你一个任务。”顾青山道。
“说吧,我的神灵。”黑犬道。
“赤鹄是六道所属,一定会再次降临,我要你进入漫长的历史,去发掘死神的传人——兴许你会碰上她,记住,你要保护好她。”顾青山道。
黑犬道:“如果时间太过久远,我恐怕会衰弱下去,记忆也会忘记大半,到最后只能以沉睡的方式等待……”
顾青山摸了摸它的头,轻声道:“放心,你一定能等到她。”
“好,死神阁下,那我去了。”黑犬道。
它身形一纵,离开了光球所笼罩的位置,立刻落入某一个历史的片断之中。
顾青山默默的看了一会儿。
他低下头,从喉咙里发出一道声音。
“什么?你说什么?”老大问。
“——黑犬可以去历史中,是因为它本就在历史中,却被我临时带走了。”顾青山道。
“正确。”老大道。
“那么我们呢?我们离开是为了让世界回到既定的轨迹上去,如果我们再从这里跳下去,进入历史,会发生什么?”顾青山问。
“我会再次替代幕。”老大道。
顾青山迟疑道:“那——”
“不用了,有些事真的不必再来一遍。”老大平静的道。
顾青山默默点头。
愣了一会儿,他突然跳起来,开始跳出舞步。
音乐声起了。
乐声隐隐约约,在时光的长河中幽幽响起。
黑犬望着他,犹豫了下,也加入了舞蹈中。
一人,一犬,坚持不懈的跳着。
过了一会儿。
忽然,一行萤火小字出现在顾青山面前:
“你开始练习三生祭舞。”
顾青山立刻问道:“我要怎样可以查看过去某个舞伴的三生?”
战神界面上飞出一行字:“你的祭舞还很青涩,并不能发挥最大力量。”
“注意:这已经是中等层次的祭舞,你必须耗费大量的时间苦练,甚至需要一些天资和幸运,才可以彻底掌握它。”
“当你的三生祭舞彻底纯熟,然后还需要大量的愿力,才可以激发祭舞的真正力量。”
“需要多少愿力?”顾青山问。
“大约是三百万点。”
“我的愿力是多少?”
“零。”
“怎么让愿力增加?”
“跳一次累积一点愿力。”
顾青山恢复了沉默。
但他打着拍子,踏着舞步,不断做出各种动作,一直跳了下去。
黑犬也没有停,一直陪着他跳,累了就休息,体力一旦恢复立刻就再次开始跳。
他们就一直这样跳着,跳着,仿佛要跳到时间的尽头。
半年后。
光球安静的漂浮在时光长河上。
忽然,一行行萤火小字再次出现在顾青山眼前:
“你的三生祭舞已经彻底纯熟。”
顾青山恍若未觉,继续跳着。
他一直跳下去。
又过了一年。
某一天。
战神界面上终于冒出来一行行小字:
“你累积了三百万点愿力。”
“你的愿力已经足够施展三生祭。”
“三生祭舞的特殊力量已经激活!”
“现在开始,你可以查看过去舞伴的三生。”
顾青山麻木的眼神一动。
下一秒——
时光长河、封印光球、无数历史片断全部消失。
顾青山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光秃秃的山头。
“这是哪儿?”
黑犬——或者说老大问道。
顾青山木然打量四周。
忽然,他眼神动了一下。
这里——
好像有印象。
前世自己好像来过这里。
自己来这里干什么?
想起来了。
好像是跟某个人请教一种酒的调制方法。
顾青山心中无数念头炸开。
他颤抖着伸出手,捏了个诀。
无数山石凌空飞来,在他面前被抹成一块块砖头,盖成了一座简陋的房子。
顾青山站在房子中,将黑暗寂静斗篷披在身上,连兜帽也戴上,遮蔽了面容。
“隐蔽。”他对老大说道。
老大立刻隐藏在虚空之中,紧张问道:“什么情况?”
顾青山摇摇头,挥手搭建起一张桌子,静静等待。
过了一会儿。
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
“咦?这里怎么有个房子?”
门被推开。
一袭火红色长发,纯净双眼,娇憨神情。
她来了。
安娜。
顾青山伸手抹了抹脸颊。
原来她真的从亘古等啊等啊等啊,一直等到了未来,直到现在才投胎。
原来你就是她。
“喂,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喝的,我赶路赶的急,嗓子有点渴了。”安娜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摸出了些灵石,拍在桌子上。
顾青山没出声,静静的看着她。
“再给我一杯吧,罗德,求求你了,给我一杯你最好的酒,我的星辰法只差这最后一步了!”
“好,不用这么求我,让我想想还有什么酒。”
恍惚间,他又想起过去的她,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
顾青山面无表情,只是抚了下储物袋,在桌子上摆出七八瓶酒。
他的动作娴熟利落,开始调制那一杯酒。
——那杯他闭着眼睛都会调的酒。
须臾。
酒调好了。
“喝吧。”他哑声道。
安娜端起酒杯,闻了闻,一口气喝光。
她整个人呆在那里,仿佛灵魂飞走,不知去向。
“这酒……叫什么?”她问。
“天蝎。”顾青山道。
她放下酒杯,情不自禁的捂着脸,自言自语道:“今天怎么了,真是奇怪。”
顾青山默然。
他身形一闪,忽然消失不见。
他躲在天穹之上,静静看着下方不知所措的女孩。
直到她找了许久,最终一无所获的离开,他也一直没动。
天亮。
天黑。
一晃时间过去。
又一天。
一名少年从远方而来。
战神界面上冒出来一行萤火小字:
“注意,一旦你碰见自己,愿力就会消耗的特别快,你将很快就无法在她的这一世停留。”
顾青山从天空落下去,回到房子里。
那少年推门进来,迟疑着望向他,抱拳道:“在下顾青山,敢问阁下可是‘天蝎’的调酒师。”
顾青山嘴角抽了抽,哑声道:“是我。”
少年又行了一礼,踌躇着说:“我想跟您请教——”
“听着,我没有时间跟你浪费,现在我只教你一次。”顾青山打断了少年的话。
他飞速取出七八瓶酒,当着少年的面飞快调制起来。
须臾。
酒调好了。
战神界面上冒出来一行字:“你必须离开了!”
顾青山抓紧最后时间,飞速说道:
“记住,这杯酒叫天蝎,寓意天上的寂寥星辰。”
“只有你想守护的人,才可以喝这杯酒。”
“它还不完善,需要你——”
霎时间,顾青山就被一股力量狠狠的推出了这个世界。
他漂浮在无边的黑暗之中,张着口想说后面的话。
等到发现当前的处境,他又慢慢闭上嘴。
一行萤火小字在他眼前明灭不定:
“三生祭舞,最后一祭。”
“你依然将看见你自己,为了保护住你,本次祭舞最后一祭的时间将再次缩短。”
呼——
四周黑暗快速褪去。
顾青山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酒吧门口。
酒吧早早的打烊关门了,但里面却有着几个人,正在说着话。
顾青山怔了一秒,立刻捏了个隐身诀,潜入酒吧之中。
——以他如今星河圣人的境界,当前世界的人根本别想发现他。
一走进来,当时的情景就显得更加清晰。
那个少年走到吧台后面,端详着上面陈列的酒。
冯霍德看了少年一眼,悄然道:“他的样子有些不对劲,我们是按计划劝说,还是直接掳走?”
顾青山和老大一起屏住呼吸,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安娜·梅迪契注视着对面的少年,又看了看那些酒,小声道:“等一等,看看他想干什么。”
少年抓着一大把酒瓶子转过身,咚的一声将六七瓶酒放在吧台上。
“不行,好像不够。”
他喃喃着,又转过身去挑了一些酒,这才罢休。
“兄弟,你想干什么?”冯霍德忍不住道。
顾青山瞄了他一眼,从吧台上取出三个杯子,道:“这辈子第一次见面,喝杯酒庆祝一下。”
“也算是个好主意。”安娜稍微有了点兴趣。
须臾。
一杯血色的鸡尾酒摆在安娜面前。
这杯酒看上去就像是燃烧的火焰,但往沸腾的火焰深处细看,又全是无法窥探的黑暗深渊。
安娜低头看看酒杯,再抬头看少年。
“喝吧。”少年抽了抽嘴角,努力往上翘了翘。
“这杯酒叫什么。”安娜端起了酒杯。
“天蝎宫。”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天蝎有宫,自有群星护卫,是天上永生不灭的星辰。”
“真是……白痴的解释。”
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