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从宁卫民的角度来看待1987年的日本社会,这个时期只有用“狂欢”二字来形容。
在富足的宽松的经济环境下,日本的大部分行业都进入了异常景气的红利期。
娱乐业是这样,出版业是这样,新兴的电子游戏产业更是这样。
只不过八十年代的文化产业变得越来越俗气。
偶像文化和**影像、**杂志和**漫画的兴起。
深夜娱乐综艺节目,搞笑艺人热潮,“隧道二人组”主义,暴走族现象。
这一切都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服装产业是这样,餐饮产业是这样,电子产品和汽车制造是这样,零售百货行业也是这样。
只不过因为日元的升值,进口产品一下变得便宜,而且越来越多种多样,所以更加的吃香,进一步挤压了日本制造业的本土份额。
而对于宁卫民来说,他麾下的产业连惠文堂书店这样原本没有寄予多少期望的店铺居然也变得开始重要,变得开始赚钱了。
那么可想而知其他的产业又是怎样的红火。
比如拉杆旅行箱,尽管已经卖给了日本企业专利授权,已经不再是完全垄断的霸盘生意。
但因为大刀商社与大和观光的联盟关系,借助旺盛的旅行需求,借助本年度日本出国旅行的人数从五百五十万人次,一下增加到九百六十万人次的大好时代背景。
搭了顺风车的大刀商社从大和观光的营业部直接出货,销售量继续增加。
如今已经有不少回头客,直接通过大和观光来订购。
尤其是大和观光为争抢顾客,最近广告频频登上了电视机屏幕,顺便也让松本庆子拉着拉杆旅行箱享受轻松旅行的形象传遍千家万户。
出口到日本的皮尔卡顿、金利来和易拉得的三个品牌已经颇有名气,这些拉杆箱越发受到顾客的喜爱。
只可惜国内产能不能乘胜追击,有效放大。
宁卫民找的代工工厂虽然已经在极力扩张,但产量在保证质量的情况下提高需要时间。
毫无工业生产经验的宁卫民面对这种情况束手无策。
说白了,他只懂得怎么做市场,在实体制造上如何提高产能和效率可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也只能眼睁睁错失良机,任凭其他日本企业生产的拉杆旅行箱来分享市场红利了。
这种情况下,空谈市场占有率,当然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事儿。
唯一的好处倒是胜在省心。
宁卫民根本不用操心什么事儿,大刀商社就能有条不紊的运转,为他日进斗金。
虽然他也知道这种好日子只是暂时性的,不可长久。
但话说回来了,毕竟术业有专攻嘛。
他本不是搞工业生产的人,也从没打算把这玩意当成自己的主业。
既然日本这地方还有更多的机会去赚更容易的钱,那他还纠结个什么劲儿呢?
该放手时当放手啊,去干点自己喜欢干的事儿。
吃点亏就吃点亏吧,一个人总不能把天下间所有的便宜都占尽了。
是的,如果再看看宁卫民其他的产业是个什么状况。
任谁也得说,他要是为这么点儿事不开心就纯属矫情了。
坛宫饭庄的买卖红火那是必然的。
如今坛宫饭庄非但再也不用愁客人不足,反而发愁有点应接不暇。
如果不是如此,宁卫民也不会去想着开分店的事儿了。
甚至赤霞俱乐部如今的利润都翻倍了。
那些口袋里有足够钱花用的日本人,一到夜晚就频繁出入于繁华热闹的餐厅酒吧和娱乐场所,花起万元面额的钞票来也格外大方。
随意得就像是扔掉一张张擦过鼻涕的餐巾纸一般。
玛利亚现在每个月把赤霞俱乐部的纯利已经从当初不到三千万円扩大到六千万円了。
宁卫民两个多月没回来,一回来就拿到手里两千万円的分红,这是多美的事儿?
玛利亚现在发愁的,也只是赤霞俱乐部原有的营业面积太小了。
正盘算着自己周围的两家店铺哪家生意最差,有没有可能被她兼并吞掉呢。
但要说实话,目前所有产业里带给宁卫民最大收益的,还得是他看好的停车场业务。
要知道,和宁卫民和阿霞他们去年刚成立赤霞驻车场株式会社的那会儿比,现在这家企业可成了风口上的猪了。
无论经营收入还是拥有不动产的数量和规模都已经今非昔比,价值更是随风而上。
首先,这一年日本东京的地产疯涨是众所周知的事儿,平均涨幅八十五的经济数据已经创造了历史纪录。
而宁卫民从一开始购置停车场,不但果断投入了大量资金,买的是相对低点,而且还开足了杠杆,用贷套贷的模式疯狂置业。
结果就让他一口吃成了个胖子。
他做主连本金带贷款砸进去的一百八十多亿円,如今随着今年东京地价狂飙,东京土地资源日益紧张,原本被低估的停车场土地也和普通土地价格上差不多拉平了。
对宁卫民来说,那就是百分之一百二的平均涨幅,所以他目前这一块的不动产价值已经高达四百亿左右。
他们合资公司名下,一共拥有大大小小四十几个停车场,总面积八万六千平方米,总计三千零一十一个车位。
怎么看,这都是相当可观的一份家当了。
而且价值随着土地不停增值还在同步增加,宁卫民很乐观的预计,也许明年这些不动产的资产价值就能超过一千亿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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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无论是他的合作伙伴阿霞还是参了一点小股的玛利亚都是欣喜若狂。
特别庆幸当初由着宁卫民做了决策,充分把握住了最佳的投资时机,完全买在了相对低点上。
其次,本身日本的东京的停车费高,就是因为人口密度大,交通发达,而且土地资源极为有限所造成的。
如今再加上经济泡沫下好多人都轻松赚到了钱。
不但购买豪车的人一天比一天增多,而且原本让普通人难以负担的停车费,如今好像也没那么不可接受了。
特别是随着那些每天晚上挥着万円大钞打出租车的人越来越多,开私家车出行现在反而变成了一种经济划算行为了,现在的日本人就更不会为了支出高昂的停车费心疼了。
毕竟停车费再贵也没坐出租车贵,关键坐出租还车少人多,叫车还不方便,不定得等多久才能坐上。
说白了,当初一直限制私家车出行,保证东京道路不拥堵的经济约束已经不复存在了。
而且由于暑假的来临,许多家庭也有集体出行的需要,这样一来东京街头的私家车暴涨。
不但交通状况迅速恶化,原本就不宽裕的停车场空间也进一步显露出稀缺性。
这种情况下,连有钱人都没有优越感了,停车费哪儿还有不涨的?
在东京,原本包租一个停车位,在市中心每个月只要花费六七万日元。
而在城市边缘地区,每月需两三万日元。
在东京市中心,热门的停车场临停一小时高价基本在两千五百日元。
城市边缘地区,便宜的一小时花费二百日元。
但现在就没这个价儿了,包月的停车位,市中心能高达十万到十五万日元。
边缘地区也涨到了四五万日元,起码是一个白领的五分之一的月收入。
而停车费就更贵了,市中心的热门停车场每小时停车费涨到了三千三百円。
城市边缘,二百円一小时变成了四百円。
关键是停车率还高了,现在生意最不好的停车场,停车率也高达百分之七十。
市中心的停车场几乎都是百分百的停车率,有的甚至是超负荷运转。
所以阿霞又玩了一手狠的。
她干脆在市中心热门地带的停车场,彻底取消了包月的车位,也取消了整夜停放的**优惠,全部改成计时收费。
只不过还是分分热门时段和冷门的时段,采取不同计价基础罢了。
这一下子算是捞着了,以玛利亚也投资了三亿円的那个新宿的停车场来看。
现行收费标准是从凌晨两点到早上七点,一千二百円一小时。
早七点到晚上七点三千三百円一小时。
晚七点到凌晨两点两千八百円一小时。
尽管停车率因此有所降低,从百分之九十八骤然就下降到了百分之八十左右。
但架不住单价高啊,而且也只是晚上停的车少了,白天基本不受影响。
所以平均每天一个车位能到手三四万円,经营收入完全就是打着滚在上涨。
现在每个月,光靠这里的一百八十个停车位,停车费收入就能有一亿八千万円,这买卖还小吗?
都能顶三个赤霞俱乐部的利润了。
而且这个停车场的价值也因此进一步增加了。
原本总价十五亿円买来的,现在能值四十个亿。
也就是说,从玛利亚个人角度来看,她当初死乞白赖参与进来的投资已经实现了五个亿的资产增值,每个月还有不少现金利润进账。
对她来说,简直太合适了。
这就是她为什么能安心继续照料赤霞俱乐部,每个月还乐颠颠把利润上缴,却不自己开店原因。
这还不算什么,要是放眼整个赤霞驻车场株式会社,就会发现,能达到像这样水准收费标准的停车场还有四个,合计停车位总共六百二十二个。
光这些核心区的收益每月就有六亿円。
再加上会社名下还有十八个能达到平均每个车位单一万八千円收入的八百九十三个非核心区停车位,所创造的收益四亿五千万円。
此外,还有二十三个能达到平均每个车位五千円收入的一千三百九十六个偏远郊区停车位,所创造的收益一亿八千万円。
也就是说,每个月赤霞驻车场株式会社的纯收益已经高达十二亿円。
唯一美中不足之处就是停车场这行税率也高,挣得多给日本**缴税也多。
这十二亿円的收入,没有任何税率优惠和照顾,如果老实缴税的话,能让日本**盘剥走小一半。
否则停车场这买卖就真是几近完美,收益要远远高于其他类型的物业了。
结果阿霞还不得不变着法儿靠申报交际成本,和虚构临时工的方式转移利润,才能设法抵消掉一部分税款。
好在宁卫民所管理的产业多,他能想出来的办法就多。
这次回来,当了解阿霞的税务难题后也很简单。
他马上跟阿霞签了几张空头合同,通过“购买“大刀商社代理产品和惠文堂书店华夏工艺品的“空头交易”,以礼品开支的名义抵消利润。
那可都是从华夏进口的东西。
数量多少,成本多高,向来是宁卫民说了算的,日本人怎么看都看不出毛病来。
这还不算,宁卫民还让阿霞和玛利亚“赞助”松本庆子马上要开拍的电视剧《黑皮革笔记本》,并对电影《摘金奇缘》进行“投资”,签署的当然都是“不平等条约”。
这更是合理合法,已经被欧美国家早就证实过安全性的“洗钱套路”了。
这么一来多达六亿円的利润就又被轻松抵消掉了。
就这样,最终宁卫民和阿霞通过这样的办法。
成功把赤霞驻车场株式会社的税率降低到了百分之十五,才算罢休。
就这个时代的日本**还想盘剥他们?
就凭他们一帮醉生梦死,私相授受,贪腐成风的酒囊饭袋。
姥姥,想屁吃吧。
要不是为了安全起见,不想做的太过,连一円都可以不给他们。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即便是最好的时代,最好的社会,也总有吃糠咽菜的行业,有阳光普照不到的阴暗角落。
如今的日本除了实体制造业举步维艰,银行的日子也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金融市场化改革,让日本的金融行业大大的景气起来,证券公司、保险公司,信托公司全都赚翻了。
但偏偏开放的债券市场和日元持续降息的政策给了传统金融霸主银行业以双杀。
现在的日本大企业靠发债融资比找银行贷款划算多了,这种操作登时让银行的日子变得艰难起来。
偏偏日银还有窗口指导,给了各大银行硬性的贷款指标,逼着银行必须得完成贷款任务。
于是现在的银行被逼得没办法了,就只能主动降低贷款标准。
就这样,金融史上千载难逢的奇怪现象就在日本出现了。
就为了找到贷款目标,原来高高在上隶属大财团的银行的高管都成了灰孙子,不惜下跪磕头感谢从他们手里拿钱的人。
这不但导致了信用的过度扩张,也导致了已经很夸张的经济泡沫进一步被吹大。
但没办法,银行的职员们可考虑不了这么多,他们只求完成任务,不受上司的苛责就好。
就像现在的大阪,每到下午,一个名叫尾上缝的料理店老板**宅邸前就停满了黑色豪华轿车。
从轿车上下来的人身着黑色西服,手提公文包,全是日本金融行业的精英。
一旦进入宅邸,时常是不到凌晨两三点不会出来。
他们是来参加蟾蜍的供奉仪式,然后就能借此和这个据说能预判股市的老板娘搭上关系,或是询问股票的行情,或是促成融资交易。
兴业银行的人更是把老板娘当成了自己的活祖宗。
因为这老板娘借钱从来不看合同,也不计较利息,更不会对熟人来托说“不”。
只要是兴业银行请求她从银行融资,对于所说的金额、利息,尾上缝连看都不看就签字画押了。
这么好的主顾,哪里能找到?
这是让兴业银行总部的融资部门一贯骄傲和得意的事儿。
他们一手制造出了这位在日后操纵金额高达上万亿日元,在历史中赫赫有名的泡沫夫人。
或许整个日本,也就只有身在东京住友银行本部的吉茂部长和他的儿子吉茂册才能找到另一位能够与之媲美的人吧?
至少,他们自己是这么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