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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就在女孩儿声音响起的刹那,前一秒还有说有笑的安森浑身一震,在威廉奇怪的注视下,差点儿捏碎了手中的啤酒杯。
骤缩瞪大的瞳孔注视下,胡乱穿着上衣的女孩儿踩着鞋跟,小手稳稳的端着托盘,一蹦一跳的朝二人走来。
安森是病人啊,病人就一定要被照顾;博格纳太太说过哒,亲人生病了就必须被好好照顾,这才是好女孩儿该做的事情;莉莎是好女孩儿,所以照顾安森的事情就一定得由莉莎……
“唉————!!!!”
看着桌子上的一片狼藉和满脸错愕尴尬,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二人,瞪着大眼睛的女孩儿满脸委屈:
“安森已经吃过早餐了——为什么没有告诉莉莎呢?!”
“啊这……”
安森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个…应该是因为小莉莎当时正在睡觉吧?”觉察到气氛有点儿僵,旁边的威廉·塞西尔站出来打个圆场:
“作为兄长,安森·巴赫上校当然不会在小莉莎还在睡觉的时候打扰呢;更何况莉莎照顾了哥哥这么多天,一定也很累了吧?”
“莉莎不累!”女孩儿猛地回头,凶狠狠的瞪着这个几天前她还觉得不错的家伙:
“只要是为了安森的事情,莉莎永远不累——因为莉莎是好女孩儿!”
被堵了一句的威廉嘴角抽出了下,惊愕的发现自己突然手脚冰凉,脖颈和鬓角间不知不觉的渗出了冷汗。
身为天赋者的自己,居然…被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女孩儿给吓到了。
“也不光是因为这个啊,现在时间还很早啊。”旁边的安森继续支支吾吾的打岔,试图把事情糊弄过去:
“而且…主要刚才是威廉·塞西尔上校邀请我一起吃早餐的,作为人家的客人,实在是盛情难却啊。”
我?!
威廉一脸震惊的看着安森,表情写满了无辜。
“唔…可是…可是莉莎也已经为安森做好早餐了啊。”
一脸委屈的莉莎,将托盘端到两人面前:“怎么办?”
被威胁闭嘴的威廉微微含胸,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眼女孩儿精心准备的“病人爱心早餐”——新鲜烹饪,宛若沸腾泥浆还不停冒着乳白色气泡的热咖啡,以及焦香四溢,看上去就和煤炭完全一致的现烤全麦面包。
吞咽了下口水,威廉小心翼翼的瞥向安森…就算再怎么疼爱自己的妹妹,这种级别的“美食”恐怕也…嗯?!
年轻的海军军官惊愕的发现,对方不仅没有面露难色,甚至露出了某种…非常愉快的表情。
这…这这这…难道说这位比自己还年轻的陆军上校,有什么独特的饮食癖好不成?还是说所有的王家陆军都是这样,对食物从来生冷不忌,吃什么都能活得下去?
原来如此,怪不得克洛维是靠陆军立国;虽然他自认为海军也能做到吃苦耐劳,但至少在食物方面还是比陆军兄弟们逊色一筹啊!
端着女孩儿为自己精心准备的咖啡,终于放心的安森长出了口气…嗯,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可爱的莉莎怎么可能做那么恐怖又残忍的事情呢?
虽然咖啡入口的瞬间,他的肠胃开始控制不住的剧烈蠕动起来。
在两人的“默契配合”下,委屈的莉莎终于稳定了情绪,迎着海风开始享受起了随身携带的苹果罐头。
终于松口气的威廉则悄悄回到了自己的船舱,回到餐厅时手中多了两支崭新的玻璃杯和一瓶颜色棕红的朗姆酒。
“维内托,艾德兰公国最有名的特产,因为酿造的时候加了焦糖汁所以是这个颜色——普通的朗姆酿造只要一年,最差的维内托也要至少三年。”
威廉一边炫耀,一边为自己和安森各斟了一杯:“虽然很出名,但不知为何艾德兰人从不大量对外出售,这瓶还是我三年前特地委托朋友带回来的。”
艾德兰…安森不经意间扯了下嘴角,端起酒杯随口问道:“你认识艾德兰的朋友?”
“不,您应该问有多少克洛维海军军官没有艾德兰的朋友。”
威廉轻笑着说道,手中酒杯里的棕红色液体如血浆般摇曳:“这么讲可能有失偏颇,但如果没有艾德兰舰队,就没有现在的克洛维王家舰队——毕竟第一位王家舰队的总司令,就是一位艾德兰人呢。”
“哦,那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卡拉乔·塞西尔。”
安森·巴赫:“……”
“当然,这已经是快两百年前的事情了,如今的塞西尔家族已经是纯粹的克洛维人了。”喝了口酒,露出一口白牙的威廉耸了耸肩膀:
“只是开个玩笑,还请您不要介意啊,哈哈。”
开个玩笑…安森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没错,这位威廉·塞西尔和路德维希少将果然不是同一类人;总司令那是从不屑于掩饰,甚至连装都懒得装;这位则是看似充满亲和力,但极其善于冷不丁来一句对普通人杀伤力巨大的“玩笑话”,并且完全没有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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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换了个话题:“我们还有多少天抵达白鲸港?”
“正常情况下的话,最快只需要三十天,但现在是冬季……”威廉骤起了眉头:
“我没有多少冬季出巡的经验,更没有在这个时候去过冰龙峡湾,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要比正常时间多出三分之一到三分之二吧——当然,这一次出发准备十分充足,中途应该不用停靠。”
三分之一到三分之二,也就是说至少要四十到五十天;安森继续追问道:“正常的航线还要停靠的吗?”
“没错,大部分都只会携带两到三个星期的淡水和补给,前往北海三国中的纳克希尔王国停靠补给,再前往白鲸港。”威廉肯定道:
“实际上这才是一般殖民地商船的流程,先是带着克洛维的货物从北港出发——通常都是棉纺织品,酒精和糖——然后抵达北海三国卖掉三分之二的货物,装满当地的特产,再前往冰龙峡湾,卖掉最后剩下的,然后反过来再来一遍。”
“北海三国的特产?”安森有些好奇。
“主要是食盐,珍稀鱼类,木材还有煤炭。”
抿了一小口朗姆,威廉肯定道:“虽然北海的盐也不便宜,但无论如何也比从克洛维国内运输的成本低一些——在殖民地这可是仅次于酒精和糖的硬通货,比黄金还保值。”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没有纳克希尔王国愿意提供大宗食盐出口贸易,想用短短五十年就建立起白鲸港这座数万人的大型殖民地,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哦。”安森挑了下眉毛:“也就是说冰龙峡湾殖民地是倚靠纳克希尔的食盐贸易维持的?”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更像是互惠互利吧?”
威廉想了想,迟疑了数秒才回答道:“作为回报,克洛维也对纳克希尔开放了低关税的木材与煤炭进口,甚至允许殖民地的铁矿输入纳克希尔。”
“甚至就在圣徒历九十五年,北港暴动时北海三国舰队围攻北港,克洛维都没有破坏和纳克希尔的贸易协定呢——嗯,虽然双方最后也只是对峙,没有真的打起来就是了。”
安森的表情没有变化,这件事他听索菲娅说过,一艘战列舰当时被叛乱水兵的劫持,试图让北**立出去;引来了北海三国和帝国联合围攻。
最终平息整个事件的,是某个看似小说家,实则是个麻烦精的三流写手,偶尔假装自己是名侦探的德拉科·维尔特斯。
唉,对了,自己好像还抓过一个和他有关的黑魔法施法者通缉犯来着,据说值不少钱而且能得到“北港荣誉市民”称号来着,居然把这件事给忘了。
看来等到了白鲸港还得想办法委托海军替自己跑一趟啊,或者等下次返回北港的时候再取…安森有点儿懊恼的在心底暗道。
“所以,克洛维和纳克希尔王国的关系很好?”
“嗯…只能说这两年还可以吧,而且因为克洛维的低关税政策,这两年纳克希尔一直在扩军和制造边境冲突;虽说遏制了帝国联合北海三国封锁克洛维的冲突,但也对汹涌海的贸易构成了不小的影响。”
威廉叹了口气:“托他们的福,大量的北海难民都跟着商船涌向冰龙峡湾,有的留在了当地,有了跑出去建立了他们自己的殖民地…这帮人最大的共同点就是不安分,连带着这两年各种土匪和海盗团伙也变多了。”
“要只是杀人越货其实也无所谓,反正这种臭虫永远杀不完;但这帮家伙太能惹事了,一个劲地挑衅原住民,给各个殖民地添了不少麻烦。”
“新世界的土著虽然原始,可并不是**,最重要的是和他们相比我们永远都是少数,在殖民地壮大之前惹恼他们,并不是聪明的做法——但说实话,无论殖民者还是冒险者,聪明的都不多。”威廉突然有点儿懊恼:
“我和我父亲聊过这个,他说海军的最终结论是除非克洛维肯派一支军队前往殖民地,从根本上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否则事情就只能永远拖下去,直至爆发全面的殖民地危机为止。”
“但问题是这种近乎流放的任务,王家陆军内又有哪个**会…啊!对不起,我绝对不是在说您啊!”
话都说出口才终于反应过来的威廉一阵凌乱,手舞足蹈的诚恳道歉道:“就、就是一时间没有忍住,结果……”
“没关系,您是个诚实的好人,我不会怪您的。”安森面不改色的微笑道。
嗯,他现在终于知道,路德·弗朗茨总主教坚持要派他到殖民地来的任务是什么了。
不仅仅是帝国的封锁计划,还有北海三国的战争难民加上殖民地扩张速度的提升,整个新大陆对克洛维的敌意上升速度开始暴涨。
尤其是在对帝国战争的开始之后,矛盾的计划恐怕也跟着战争强度直线飞升了。
这也不是不能理解的——很简单,克洛维人千里迢迢跑到新大陆建设殖民地,不是为了和当地土著手拉手一起建设新家园的,纯粹是贪图他们的资源。
大型渔场,猎场,矿产,木材,经济作物,甚至是人口…在和平时期大家还能勉强互惠互利,在吃肉的同时给当地留一点点残渣剩饭,帮助他们享受到更发达社会的物质条件。
可一旦战争开始,大量失血的本国就必须要得到外来的补充,不计代价的抽干殖民地的财富——即便这并不是克洛维的本意,但对财富的渴求一定会演变成不择手段的夺取。
因此安森·巴赫的任务就很简单了——扫荡土著,镇压叛乱。
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整合整个冰龙峡湾,然后向外延伸控制住那些独立,或者半独立的自治殖民地,对外抵抗土著的袭击,并且提防有可能来自帝国的封锁;让物资能继续源源不断的流向本土,支撑对帝国的战争。
当然,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至少绝对不会像在瀚土时那样容易。
这一点威廉·塞西尔刚才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在新大陆的克洛维人并不多,当地土著才是真正的绝对多数;单纯的镇压是根本无法解决问题的,因为敌人多到不可能杀的光。
安森甚至可以做一个大胆的推测,之前殖民地当地的私兵或者殖民者,恐怕已经无数次组织过镇压,用暴力遏制种种矛盾和骚动,才让过去几十年间整个殖民地都显得那么和平。
换句话说如果自己带着军队一落地就立刻开始镇压,非但不能解决问题,甚至会更快速的激化矛盾,让本就快炸掉的炉子被提前引爆。
但如果不采取暴力手段,就不能榨取足够的财富维持了帝国之间的战争;承受了多年压榨的殖民地,大概率也不是能用言语轻松说服,让他们继续享受殖民者高强度福报的。
这就是路德·弗朗茨所说的,快要输掉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