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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鸣不息的炮声中,要塞下的帝国骑兵向着前沿阵地发动进攻。
冰冷的冻土上传来铁蹄践踏的震颤,如卷起浪花般的潮水席卷而下;那仿若战鼓般的轰鸣与烟尘中,是保持着紧密阵线,队形整齐划一如城墙般持刀而立的骑兵们,迎着己方的炮火向围攻阵地扑来。
“是胸甲骑兵,差不多有三百多人,他们朝……”
望向席卷而来的滚滚烟尘,声音都在颤抖的卡尔,一眨不眨的眼睛猛地看向安森:
“他们、他们朝我们的阵地冲过来了!”
安森看着魂不守舍的卡尔,又望了望趴在战壕里的线列兵,外加刚刚“参军”的雷鸣堡难民们,一个个面色煞白,哆哆嗦嗦,恐慌的气氛在他们当中迅速蔓延。
“跑不掉,跑不掉的……”卡尔的嘴唇不停的哆嗦,急切的盯着安森:
“怎么办啊,我的团长大人——让他们冲进防线我们就死定了!”
震颤的轰鸣声越来越响,进攻的帝国胸甲骑兵已经进入加速阶段。
挡在他们前面的防御工事已经被火炮炸平,战壕上的土墙也已经四分五裂;杀气凛然的帝国骑兵们面前,已经没有任何能阻碍他们冲锋的东西了。
“收拢军队,把全团向防线中央集中。”
望着已经越来越近的“骑兵墙”,安森的表情同样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以连为单位组织两列横队,用分列齐射击退敌人!”
“敌人要是不理我们,直接冲过去怎么办?”
“不管了,先守住我们自己的阵地要紧!”
“那这帮人呢?”卡尔指着战壕里瑟瑟发抖的难民们。
“发给他们上好刺刀的**,但不要发给他们任何子弹;找人去把那门步兵炮拽过来,有总比没有强。”
安森抱起地上还在瑟瑟发抖的莉莎,递到卡尔怀里:“另外,把她带走!”
“好!”
紧咬牙关的卡尔立刻转身,挤出人群狂奔而去。
“司号手,吹号!”
将**背在身后的安森拔出佩刀,举过头顶:
“全体就位——收拢队形,呈两列横队展开!”
得到命令的列兵们随军官和军号声完成集结,尽管依旧惊惶不安,但还是迅速进入了备战状态,在喝骂的命令声中迅速装填着弹药。
而被塞了**的“新兵”则依旧慌慌张张的蜷缩在原地——武器只是为了让他们能自保,完全没指望能靠这帮人守住阵地。
低头瞥了眼被炮声吓得浑身发抖的小女孩莉莎,安森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对面的骑兵身上。
四百米…三百五…三百……
轰鸣的马蹄声中,逐渐加速的帝国胸甲骑兵,整齐划一的将马刀向前一刺!
向着围攻阵地,发起了冲锋!
“全体就位——”
怒喝的安森举起军刀,向着正前方猛地挥下:
“三百米——按列齐射,开火!”
灰白色的硝烟中枪火一闪而过,伴随着围攻阵地上的排枪声,整齐划一的“骑兵墙”中,几名骑兵惨叫着从马鞍上跌落,在卷起的烟尘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这并没能阻碍骑兵冲锋的步伐,甚至像面对帝国方阵时那样,些许迟缓对方的进攻速度都办不到。
冷静如故的帝国骑兵们依旧加速冲锋,仅仅两轮齐射的时间,这股势不可挡的洪流已经扑到安森面前。
“上刺刀——!!!!”
竭尽全力的呐喊声中,举起**的线列兵们整齐划一的将明晃晃的刺刀向前劈落,如同上一纪元的长枪方阵般,准备抵御骑兵的冲锋。
但他们都猜错了。
就在气势如虹的“骑兵墙”即将冲进战壕的刹那,前排的骑兵突然勒马转身,后排补位的骑兵则已经抽出了马鞍上的**。
“砰——!!!!”
凌乱的枪声响起,几名士兵当场毙命,抽搐的尸体倒在烂泥坑中;冲锋的帝国骑兵们有条不紊轮替,连绵不绝的向已经无险可守的阵地开火。
距离防线不到三十米的距离,不断轮次射击的帝国骑兵甚至无需冲锋,仅靠火力就硬生生压制了整个第一步兵团的反击。
混乱中不断有被吓傻的难民想要逃走,也有不知所措的士兵试图起身还击,结果变成了帝国骑兵的靶子。
原本整齐有序的阵型,在骑兵的威慑下瞬间乱成一团。
薄弱的火力暴露了第一列兵团的兵力匮乏,察觉到这一点的帝国骑兵们立刻调转马头,绕开正面,向前沿阵地的两翼穿插。
狭窄到掩蔽都勉强的壕沟,被重炮轰平的防御工事…帝国骑兵在前沿阵地上根本是如入无人之境。
但穿过安森防线的帝国骑兵们却没有继续冲锋,也没有分散袭扰的迹象;轰鸣的马蹄声反而在他的左右两翼开始集结。
猛然间猜到什么的安森,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这帮帝国人…他们别不是要袭扰围攻阵地,而是打算全歼一支围攻的部队吧?
还正好就是自己?!
“收拢防线!”
环视一周的安森,高声喊道:
“第一列兵团,以空心方阵集结——列阵!”
安森很清楚,自己这么做正中敌人下怀。但不这么做,就会让两百名士兵外加自己都变成活靶子。
他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这个仓促间组成的空心方阵能挺过帝国骑兵的一轮冲锋。
军号声再次吹响,慌乱中的士兵们本能的服从着命令,跟着军旗和号声向安森的方向集结。
但帝国骑兵们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时间,一声喝令下,挥舞着马刀的骑兵们调转马头,朝着还在匆忙集结的方阵袭来。
来不及集结的士兵,四下逃散的难民,被铁蹄毫不留情的践踏,碾碎。
震耳欲聋的战马嘶鸣与怒吼声如奔腾的巨浪般,从四面八方发起冲锋。
面对着迎面冲来的骑兵,肩并肩维持着紧密阵型的线列兵们面无血色,端着**的双手都在不停的发抖,望着前方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站在方阵正中央强作镇定的安森,举起**;微颤的瞳孔盯着即将冲到阵前的帝国骑兵;盯着那扬起军刀,满是狞笑的嘴脸。
然后,扣下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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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子弹飞出枪膛的刹那,一发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炮弹砸落在骑兵冲锋的队列中。
土石崩裂的巨响声中,三名帝国骑兵被炮弹卷起的气浪瞬间撞飞,惨叫着被身后没来及停下的战马践踏而过;
人仰马翻间,被打断了冲锋势头的帝国骑兵如同撞上了一面看不见的墙壁,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全体就位——开火!”
抓住机会的安森来不及多想,果断下达了命令。
“砰——!!!!”
漫天硝烟中如平地惊雷般,喷出枪火无数。
密集到极致的齐射,还在冲锋中的帝国骑兵瞬间倒下了整整一排。
人仰马翻的哀嚎声中,付出了将近十几人伤亡的帝国骑兵冲过硝烟,狠狠撞在了第一列兵团的空心方阵上。
“维持阵型,顶住他们!”
接敌的瞬间,双方的厮杀就陷入白热化。
混战中,绞杀成一团的帝国骑兵不停的尝试突破,但面对阵型紧密的空心方阵,战马巨大的体型反而让接敌的骑兵处于绝对的数量劣势;战术动作僵硬死板的线列步兵,在打完一轮齐射后,手中的刺刀也很难伤害到身披胸甲的帝国骑兵。
有的被马刀砍下脑袋,有的被流弹击穿脖颈,有的被铁蹄踏碎胸膛,有的被刺刀扎穿躯干……怒吼与哀嚎在鲜血泼洒的战场上交替鸣奏,一具具死透的尸体倒下,便迅速被身后还没死透的人不断填上。
“砰——!”
望着黑洞洞的枪口,惊愕的骑兵手中还紧攥着马刀,却发现怎么也无法挥动;眉心喷出的血浆,在他倒下的那一刻将世界染成了红色。
“砰!”
几乎在安森向前扑倒的同时,一发**贴着他后背,拽着弹痕钻紧了还在冲锋的战**脑袋。
哀嚎的战马一声长嘶,将骑兵摔下马背;端着**的骑兵慌张的看着被自己误杀的战友,还没弄清情况,就被扑倒在地的安森一枪打穿了脖子。
咬着牙大口喘息着,安森用军刀撑着自己身体站起来。
靠着能洞察周围一切的“视野”,他的确能三百六十度无差别无死角的看见所有敌人;但仅仅是“看见”,还远不足以让自己在这种混战中活下来。
更何况,天知道这种诡异到极点的“异能”到底有没有副作用——那种仿佛被刺刀贯穿颅骨的疼痛,安森真的不愿再体会第二次了。
呼啸的冷风从侧面袭来,紧咬着牙关的安森攥紧了刀柄,向身侧一横。
“铛!”
染血的刀身拦住了劈向脖颈的利刃,漆黑的左轮枪口直接顶住对方的脑袋。
枪火和硝烟从碎裂的颅后喷出,又一个帝国骑兵倒地。
但这并不足以扭转第一列兵团的颓势。
两百多人组成的空心方阵,在精锐剽悍的帝国骑兵面前被蹂躏的稀碎;几乎从接敌的瞬间,所有人就都陷入了苦战。
甚至能坚持到这一刻还在苦苦支撑,没有崩溃,都能算是一个不得了的奇迹。
“咚——!!!!”
又是一声巨响,不知从哪儿飞来的炮弹砸在了帝国骑兵的队列里。
人仰马翻的惨叫声中,争取到一丝喘息之机的第一列兵团迅速收拢阵线;尝试了一轮冲锋没能击穿方阵的帝国骑兵,不得不边掩护射击一边后撤。
面对着没有彻底崩溃,还能勉强维持方阵的第一列兵团,帝国骑兵们似乎陷入了某种犹豫不决。
他们相信自己能击溃面前的克洛维人,但肯定要付出不少伤亡。
“帝国的骑士们!”
一声嘹亮的怒喝在帝国军列中响起,一个挥舞着马刀的年轻骑兵冲出自己的队伍:
“今天前,就是我们眼前的这帮罪恶的克洛维人,杀害了高贵的路易·贝尔纳爵士!让我们以帝国的名义,为我们的袍泽路易报……”
“咚——!!!!”
一声巨响,所有人只来得及看见呼啸的黑影,高声怒喝的年轻骑兵就没了脑袋。
众目睽睽之下,紧握着马刀的无头尸体在马背上晃了两下,摔在了冰冷的烂泥坑中。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纷纷望向那炮声响起的方向;但除了天空中飘散的硝烟外,什么也没有。
“咚——!!!!”
又是一轮炮声,呼啸的炮弹精准的躲过了一侧的空心方阵,将一名帝国骑兵连人带马撕成了碎片。
望着被无声无息炸死的袍泽,帝国骑兵们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迅速朝周围散开阵列,迂回着绕过了第一列兵团的阵地。
幸存的士兵们望着敌人离去的背影,又看着面前遍地横尸,恍惚间仿佛一切都只是幻觉。
只有安森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盯着刚刚炮声响起的方向。
与此同时,躲防线战壕中的卡尔·贝恩靠着身后的“砰砰炮”,默默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烟盒,晃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啪嗒啪嗒”的用火柴划火。
一旁的小女孩莉莎·奥古斯特趴在火炮的炮门上,兴奋的咧着嘴上下摆弄,就像看着自己心爱洋娃娃似的,分外可爱。
但卡尔看向小女孩的眼神里,只有一丝拼命掩饰的恐惧。
在他不短也不算长的军旅生涯中,听过也见过各种超乎想象的传说——八百米外的神枪手,在枪林弹雨中冲锋的骑兵,以一敌百的冲锋队,疑似掌握着黑魔法操控亡灵的参谋官……
他基本上是不信的。
而现在也不得不信了。
就在刚刚,他亲眼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女孩,用这门只能填装一磅(约0.45公斤)炮弹的“砰砰炮”,硬生生击溃了差点全歼第一列兵团的帝国骑兵!
如果说这还仅仅是“很厉害”的程度,那“火炮爆头”就只能用“惊悚”来形容了!
再联想起某个“团长大人”超乎想象的血脉之力,卡尔开始突然怀疑是不是自己周围全是一帮要命的家伙,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才是唯一的正常人?
想到这儿,心有余悸的卡尔咬住烟嘴,狠狠的用力嘬了口。
“唉,你干嘛看我?”
莉莎抬起头,纯真的眸子好奇的望着卡尔。
“哦,不、不是…我没看你,我在看它呢!”
吞云吐雾的卡尔拼命按住颤抖不止的右手,用力拍了拍依然滚烫的炮管,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我就是突然感慨,这门炮来的可真是太及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