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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历代克洛维王国总主教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克洛维人,路德·弗朗茨在王国上层的地位近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按照秩序教会的规定,总主教不得干涉王国政治,因此通常会居住在大教堂或是城外的修道院;唯有路德·弗朗茨依然保留着原本的家族府邸,以及弗朗茨家族数百年来世袭的宫廷伯爵头衔。
至于为什么今天会到这儿来…能帮到安森,是克洛维的豪门,而且某位女审判官还认识——除了住在这儿的某位小姐之外,还能有第二个人选吗?
站在这栋足足有四层的蓝白色建筑前,叹了口气的安森,轻轻敲了敲大门。
“安森·巴赫大人?!”
为他开门的人是安洁莉卡,一身黑白裙的小女仆惊喜的捂着小嘴,眼睛里仿佛有钻石似的闪闪发亮:
“我还以为…您怎么会突然到府邸上来呢?”
“临时有事。”
安森露出有一丝僵硬的微笑,小女仆的热情偶尔会让他有点儿不适应:“我可以进去吗?”
“当然可以,快请进吧!”
小女仆提起裙边毕恭毕敬的屈膝行礼,将安森让进房门,又找了个年轻的男仆将安森的大衣和帽子收起,再引他走进会客厅。
“红茶、咖啡、还是酒?”
看着安森在沙发上坐下,小女仆笑眯眯的问道。
“呃…咖啡,谢谢。”
“没问题,几分钟就好。”
歪着小脑袋的安洁莉卡再行了一礼:“索菲娅小姐去卡特琳娜夫人的沙龙了,大概还要半小时才能回来,还请您在这里稍作等待,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就好。”
“好,多谢。”安森继续保持微笑。
三分钟后,端着银盘的小女仆去而复返;除了一壶咖啡外加牛奶和砂糖之外,还有一块慕斯蛋糕,几块焦糖巧克力,一叠五颜六色的马卡龙的点心,外加几份用来打发时间的报纸。
要是莉莎在这儿就好了…安森表情微微一黯,但迅速恢复原状,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拿了一份报纸随手翻阅起来。
话说虽然暴动影响了几乎整个克洛维城,但新闻业好像没受到什么影响,是因为报社的记者们生命力比一般人更强么……
随便翻了两页,几乎所有的报纸都在连篇累牍介绍关于这次外城区暴动的影响,对经济的沉重打击,治安水平低下带来的未来…如此种种。
就连《克洛维真相报》这种靠标题,原创故事和花边新闻的三流小报也开始讲戒严何时结束,市场何时重新开放,哪里能认领尸体或者工厂招工之类的琐事。
安森连着快速看了好几分报纸,才稍微看到了几个和暴动勉强算是无关的新闻。
第一件事是之前伊瑟尔精灵大使事件的后续:卡洛斯二世于枢密院正式宣布,将要对伊瑟尔精灵王国及其盟友施以“制裁性战争”,并向圣都的秩序教会教宗申请剥夺伊瑟尔精灵王的教籍。
嗯,这一点安森倒是不意外;克洛维人对伊瑟尔精灵觊觎已久了,不存在打不打的问题,只存在何时打的问题。
第二件事和安森稍微有点儿关联:旧的近卫军因其“极度无能”和“严重失职”,将在三月底之前完成解散工作;克洛维城的治安工作将交给新成立的治安军。
而路德维希·弗朗茨以其成功平息暴动的功绩,枢密院五百议员一致赞成其成新治安军的最高指挥官。
这也没什么值得意外的,在听说镇压暴动的军队是雷鸣堡征召军的时候,安森就大概猜到了会是这个结果;为了让这支治安军在未来几十年间掌控在弗朗茨家族手中,路德总主教已经砸下了巨大的成本,现在是到收获的时间了。
一旦新的治安军成立,为了确保弗朗茨家族在其中拥有足够的势力和人脉,作为教会治安军的风暴团肯定要加入;但这支本应作为路德维希亲兵和未来近卫军主力的步兵团,现在却在自己手里……
当然,安森并不介意给路德维希当副手,但问题是枢密院却不可能接受除了路德维希这个司令官之外,再有第二个总主教的人也进入高层,让新的近卫军变成弗朗茨家族的私兵。
这样一来,自己的位置就有点儿尴尬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安森将轻抿了口的咖啡杯放在桌上,现在的自己必须考虑今后要去干点儿什么了。
要不去陆军学院当个助教怎样,学院的埃里希教员对自己还挺不错……
“不可能,你休想让我那个鬼地方!”
就在他放下杯子的刹那,空荡荡的房子内突然炸响了一声怒吼。
被吓一跳的安森差点儿打翻了咖啡,愕然的目光猛地投向身后的房门。
听声音是…路德维希?
“收回你刚刚的话,路德维希·弗朗茨!”
路德·弗朗茨低沉的话语声从门后传来,仿佛压抑着无穷无尽的怒火:
“就这一次,就这么一次…舍弃掉你那无所谓的自尊,好好为你的家族,我们的家族今后考虑;像一个成年人那样思考问题,对你而言就…这么难以办到吗?!”
“就是这样!”
路德维希的吼声再次压过一头:
“这是第几次了?没记错的话我们两年前就讨论过这个问题,我说我对当一个不打仗的军人没有任何兴趣,而您说您会尊重我的选择;这就是您对我的尊重?!”
“我是在要你履行对家族的义务!”
“我在前线同样能履行这份义务!在堑壕里,在帐篷里,在战场上,而不是某个温暖又舒适,让人无所事事的办公室!”
路德维希的吼声中带着微微颤抖:“您究竟明不明白,一旦克洛维输掉了这场战争究竟会意味着什么?!”
“我当然明白!”
“不,您不明白!如果您真的明白,就会尽您所能的阻止卡洛斯向伊瑟尔精灵王国宣战,而不是纵容他!”
“容我提醒你一句,路德维希·弗朗茨,您的父亲不是秩序之环——我也只能尽力而为!”
“那说明您的努力依然不够,更不应该考虑在这种前线兵源匮乏的时候,将一支还能打仗的军团调到后方;我现在非常后悔,为什么要听您的话回来!”
路德维希咆哮声在房子内不断回荡,但他的愤怒得到的只有沉默。
一片死寂的会客厅内,坐在沙发上的安森凝视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眼睛一眨不眨。
“砰——!”
一声巨响,满面怒容的路德维希撞开房门,刚走出书房就看到一个坐在沙发上手捧报纸和咖啡的人影,正扭头看向自己。
“安森·巴赫,你什么时候来的?”>
路德维希先是一怔,随即瞥了眼身后的书房,冷峻的面色上多出了几分尴尬:
“你…都听见了?”
“只听见了一部分。”安森眨眨眼睛,故意露出有些困惑的模样:
“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我和父亲吵了一架…因为一些…琐碎的小事…嗯,就是这样。”
路德维希略有些不耐烦的随口解释两句,然后立刻换了个话题:“话说你怎么样,我听说克洛维大教堂遭到了一名亵渎法师的入侵,有人说你受伤了?”
“只是一些皮肉伤外加精神上的创伤,在医院休息了几天就恢复了。”安森微笑道:
“倒是您,听说您已经从准将晋升为少将了?”
“嗯,只是刚刚在枢密院那边通过而已,还没有得到陆军的准许。”
路德维希摇了摇头,似乎对这件事情的兴致不是很高。
情绪有些低落的他目光垂落,无意中看到了报纸上刊登的,关于自己即将成为治安军司令官的新闻。
表情微变的路德维希静默了数秒,带着有些复杂的眼神看向安森:
“你…是为这件事来的?”
“不!我其实……”
“这种事情用不着掩饰!”
不等安森解释,路德维希便义正言辞的打断道:“我现在就可以向你做出承诺!我,路德维希·弗朗茨,绝对不会出任下一个近卫军的司令官!”
“恰恰相反,我觉得以你这一次坚守克洛维大教堂,还有击杀亵渎法师的功劳,足以胜任这一职位——至少,也应该是像总参谋,或者精锐掷弹兵团指挥官之类的高层;虽然我觉得以你的能力,不应该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
“咔嗒——”
路德维希话音未落,会客厅外突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一袭绛紫色长裙,面带微笑的索菲娅·弗朗茨走进会客厅,在看到站在沙发旁的路德维希和安森的瞬间,不知为何,表情迅速冷了下来。
“看起来您已经和父亲吵完一架了?”少女有些冷漠道:
“还是说只是刚刚结束第一回合,我还得再出去待着,省得碍你们的事?”
“不,不用了。”
路德维希略有些尴尬道:“我正要出去,和安森·巴赫一起去白厅街的军营……”
“非常抱歉,但安森·巴赫阁下不会和您去军营了。”
索菲娅毫不客气的打断道,流转的目光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看向安森,一步步走到他的身侧:“事实上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特地’来找我商量某些事情,而不是您,路德维希兄长。”
“我说的对吗,安森?”
亲昵的称呼和两人间近到不能更近的距离,仿佛两人已经是无话不谈的亲近。
看着索菲娅那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还有路德维希冷峻表情下的一丝错愕,站在中间的安森突然感觉有点……
慌。
…………………
“卢恩家族的邀请函,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少女的寝室内,索菲娅看着梳妆台前有些坐立难安的安森,手中摆弄着那张精致到夸张的请柬,表情无比的困惑。
安森叹了口气道:“我说是他们给我的,你信吗?”
“不信。”
索菲娅微微蹙眉,将请柬递还给安森:“不过除了之外,好像也没有任何其它更合理的解释了。”
“卢恩家族是克洛维王国最古老的世家,家族史能够追溯到圣徒历前九百年;能够被他们邀请去伦德庄园做客的,只有极少数同样古老的家族和王室;我实在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邀请您,而且只邀请你一个?”
“你怎么知道他们只邀请了我?”
“因为我去过一次伦德庄园的晚宴,和父亲一起去的。”
少女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仿佛是想起了某些不太好的回忆:“他们会在请柬上注明到场所有到场客人的名字;如果没有,就说明他们只邀请了你一个人。”
“那座庄园在克洛维城外的一片森林里,周围全部都是卢恩家族的私人领地,是一座看起来有些阴森的城堡,古老的好像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了。”
“我可以给你那地方的详细地址,不算很难找,虽然不小心的话的确有可能会迷路。”
“多谢。”
微微点头的安森感谢道:“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帮忙的吗,只要是我能办到的都可以。”
虽然只是普通的客套,但如果她真的提出要求的话,安森也不会拒绝。
嗯,反正这位对侦探小说无比狂热的大小姐,也不可能说出多夸张的事情,顶多是再来一次旧墙街第二。
索菲娅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沉默了几秒钟,带着些许凝重的神色看向安森:
“你…还记得之前告诉我,要盯着德拉科·维尔特斯,弄清他背后的关系网,还有如何让卡洛斯与围攻王宫的暴徒达成协议的事吗?”
“对,怎么了?”
“我找到了。”索菲娅沉声道:
“就和你…还有父亲说的一模一样,他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而是有一群人在背后配合他的行动。”
“更准确的说,这是一个组织;正是他们策划了这起暴动,同时还利用了旧神派组织充当他们的挡箭牌,让所有人以为这一切都是黑法师还有旧神派的计划。”
索菲娅微微一顿,仿佛回到了暴动的那天晚上,躲在楼梯下浑身颤栗的自己,聚精会神的倾听着那两个刻意压低了嗓音的声音:
“更详细的我没有听的太清楚,只听清了一个名字,一个原本应该早在几十年前就烟消云散的名字……”
“他们称自己为…真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