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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团长大人,您是怎么想的?”
雷鸣堡内的一处房间内,在听完了整个事情缘由后,作为雷鸣堡地头蛇的卡尔·贝恩非但不震惊,甚至还想笑:
“如果那个仓库没被搬空的话,帝国渣滓们怎么可能分毫不动?!”
“可这里是雷鸣堡要塞啊,南部要塞以北最大的辎重集散地和兵站!”一脸错愕的安森,还是有些想不通:
“如果那十个步兵团的装备不见了,那它们还能去哪儿?”
“这个简单。”
卡尔的脸上露出了某种老兵才有的玩味笑容,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一瓶朗姆酒,稳稳的放在桌上:
“谁出钱,就在谁哪儿。”
安森怔了下,看向他拿出来的酒瓶:
“倒卖军火?”
“或者…这批军火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卡尔耸耸肩。
“枢密院下了订单,钱发到某个管军需的大人物手里,他只要让一百辆空马车来到雷鸣堡跑个来回,然后…噗!”
他朝安森比了个爆炸的手势:“那个宽敞的大仓库里,就多了满满一大堆谁也看不见的军需物资。”
“这么明目张胆,不会被发现吗?”安森还是不太相信。
“发批文的办事员,负责押运的督察官,清点账目的会计,还有要塞司令——您觉得这批人里面哪个是一定不收贿赂,誓死对王国忠心耿耿的?”
卡尔换个方式反问道。
“……”安森。
“南部要塞我不清楚,那种靠近边境和前线的军事重地,大概还能做到清正廉洁吧?”没有理会安森已经呆滞的表情,卡尔继续自顾自道:
“我之前干民兵连长的时候,驻地长官组建的民兵师花掉了一年十分之三的税收,最后送进军营的只有不到二百个乞丐和流浪汉,连枪都是我想办法搞来的!”
“和那些连编制也要侵占的杂碎相比,只是侵吞物资的雷鸣堡已经算是有良心了。”
只是侵吞物资?
微微一怔的安森,有些不敢相信看着他:“你的意思是不仅仅是这一个仓库,其它的也……”
轻咳两声的卡尔·贝恩,用力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具体数字,但从另外几个步兵团打听来的消息看,这次征召军从上到下都亏大了。”摇摇头,卡尔低声叹息道:
“除了不易搬运的轻重火炮,剩下的无论是枪支弹药,日常后勤甚至连最重要的军粮储备都严重与账目不符!”
“抛出混战中损失的部分和帝国渣滓们这二十天左右的消耗,整个要塞的储备最多也只有账目上十分之一!”
“账目上能供应十五到二十个步兵团的储备,只剩下一堆不知道多少年前的风干肉,养活一个满编团一两天都够呛!”
颇有些感慨的卡尔拧开瓶塞,唉声叹气着给自己和安森各倒了一杯朗姆酒。
等等……
端着酒杯,安森突然感觉好像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你说雷鸣堡的储备,只能再养活几百人一两天?”
“差不多吧,没准比这还惨。”点点头的卡尔,用稍有些幸灾乐祸的口吻说道:“反正咱们的准将大人和那帮团长们,一个个全都亏大了。”
“就是说帝国人最多还能在要塞里坚持一两天,然后肯定就要突围了?”
继续追问的安森,感觉自己的眉头在疯狂抽动。
“那当然,除非他们打算在这里饿死……”
话还没说完的卡尔旋即反应过来,一脸错愕的和安森四目对视。
这么想的话…其实征召军根本不用进攻,只要再继续包围雷鸣堡两三天就赢定了?!
眉头抽搐的安森,在内心摇摇头。
不。
没这么简单。
除了近千人的守军,雷鸣堡内还有旧神派,还有克罗格·贝尔纳。
这一刻的安森,隐约猜到了克罗格的计划——他从抵达雷鸣堡的第一天就发现了要塞储备的严重亏损,但依旧摆出了据城死守的姿态。
目的就是让克洛维王国坚定信心,调动军队大举围攻。>
但事实却是他从最开始就做好了让军队撤退的打算,亦或者他根本没考虑过部下的死活,坐等储备耗尽,士气全无的守军溃散,引诱征召军攻城。
等待着路德维希准将的将会是一触即溃的军队,轻易攻下的要塞…外加突变无限增殖血肉的怪物。
赢得“胜利”的征召军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而克罗格·贝尔纳将以“无辜受害者,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帝国骑士”身份,为世人所铭记。
而他“旧神信徒”的嫌疑也能借此被彻底洗刷,再无人会提起。
摇晃着杯子里的朗姆酒,安森暗暗道。
“算啦,别想那么多——我们赢了,我们还活着,这比什么都强。”卡尔·贝恩依旧是一贯的实际加颓丧:
“围攻战打完了,我大概还要在第一列兵团待一阵子;多半会和以前一样,被留在要塞里当个民兵连长之类的。”
“莉莎呢?”
安森心中一动,这才察觉从主厅告别后就再也没见过少女的身影。
“不太清楚,大概在驻地和那帮新兵一样等着被遣散吧?”卡尔摇摇头,用一种有点遗憾却也无奈的口吻道:
“她那天晚上打的很漂亮,也立了不少功但…我的团长大人,您不会真以为陆军能真的能把勋章发给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吧?”
“就算能,她也只是个没地位,没身份,连从哪儿来都不知道的小女孩——她就算一枪毙了克罗格·贝尔纳,打完仗也只有被遣散的份儿。”
“没办法,谁让她不是个贵族老爷呢,谁让她是个女孩呢。”
越说越难受的卡尔闷了口酒,目光瞥向安森:
“您呢,继续当第一列兵团的团长?”
“怎么可能——第一列兵团是个征召步兵团,没有陆军的批准,路德维希能让我指挥到战斗结束已经是极限了。”
最重要的是自己现在就算倾家荡产,也付不出承担一支步兵团的费用。
“哦,那您去哪儿?”
“王都,王家军事学院。”安森淡淡道:
“实习期结束,我得回去领我的毕业证。”
嗯,顺便还要见一见某个自称“黑法师”的历史系教授。
“这么说,你真的要走?”
“对,呃…为什么这么问?”
瞪着眼睛的卡尔带着充满羡慕的“啧啧”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推到安森面前。
下意识垂落目光的安森,发现信笺上还夹着一张票据。
“这是什么?”
“从橡木镇去王都的蒸汽列车车票,二等包厢。”卡尔越说越眼馋:
“信封里是一张一千金币的支票,外加路德维希准将的介绍信,上面有弗朗茨家的印章——他委托我把这个交给你,还说如果陆军那边要是难为你的话,可以带着它去秩序教会。”
介绍信?
拿起信封打量着的安森,表情有些错愕。
虽然从接受中校军衔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的前途已经和弗朗茨家族乃至秩序教会绑定在一起了,但…就算再怎么权势滔天,教会的总主教也不可能干预到陆军的安排吧?
带着些许疑惑,安森将信封收进了怀里。
“列车的班次是后天的正午,车名是‘钢铁苍穹号’——哦,对了,路德维希据说还安排一个人在车站接你,上车的时候记得注意点儿。”
“谁?”
“他没告诉我,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卡尔耸耸肩。
静静的酒桌旁,两人沉默了一阵。
这就是告别的时刻了。
长吐一口气卡尔看向安森,右手端起酒杯:
“敬胜利。”
同样举起酒杯的安森,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敬活着。”
四目相对的两人,举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