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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神霄之地者,见此道文,各有心情。
此时此刻,如此石文。
好像古老时光里的那位羽族传奇,于漫长岁月中,对后来者招手,以秘藏迎客。
这块巨石并无任何煊赫光影,也没有什么力量波动,但自有一种历史的厚重感存在。
尤其是留在石头上这几个字。说不上字体的好坏,也很难从字的结构上去判断它。细细看来,它甚至不像是谁刻上去的,而是岁月经久,风霜自然的打磨。一笔一划,竟像是时光的留痕。单从图案本身,无论怎么看,都不能判断它是否自然。
这里刻着的若是羽族文字,或别的妖族文字,甚至人族各国文字,都足以说明它的斧凿痕迹。因为这些文字的诞生,都掺杂了智慧生灵的影响。
但偏偏此处是本就自道中孕生、见则知意的道文,拥有自然成就的可能。
当然,它的表意定然来自万古以前的那位传奇。
如此就更让后来者敬畏!何为天妖?
天意即我意,一似于人族以绝巅称“衍道”。仅是这几个恍似自然成就的字,就是一种超乎想象的力量。
熊三思默默把本来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羽信当然心向神往,若非是刚从被围殴的境地里解决出来,不好跳脱,此时早就以“小羽祯”的身份宣示主权。
但嘴上尽管不说,脸上也是由衷的自豪。
蛛兰若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伸手把蛛狰捧着的弦琴拿过来。手按在弦上,大约想要抚一曲,但最后也并没有动,只是抱进怀中。
眼前有景道不得!
而独坐镜中世界的姜望,却是悚然一惊!不知多少年以前,羽祯在这里留字,说“客自远方来。”
很久很久以后,神霄秘藏开启,风云汇聚。纵览此间,谁算远客呢?
紫芜丘陵的熊三思吗?
神香花海的鹿七郎,蛇沽余吗?
来自古难山的羊愈,来自黑莲寺的鼠伽蓝?
又或者是......
他这蜷在镜中世界的异界之人!?
不是他生性多疑,草木皆兵。实在是自入妖界以来,处处受天意掣肘,时时感受到造化弄人。虽则迄今为止,每一个选择都是发乎本心,但往往事与愿违。不断地挣扎、逃窜,不断地筹谋又失败,失望困窘又再奋起,可还是一步步走到了无可救挽的绝地。.c0m
此时见到这样一句话,他难免不多想。
但仔细想想,也很不现实。他在妖界的这段时间,也一直在努力地了解妖族。羽祯那是多少年前的存在?对应人族历史,约莫已是在近古时代。
怎么可能在那么久远的时光里,留字问候这个时代的人?
且还是针对只有神临境的他?也是在有些杯弓蛇影了......
“从时间上的意义来说,咱们都算是远客。”鹿七郎感慨道:“此生未见羽祯大祖,但从此句,见其胸襟。真英雄也!后生晚辈鹿七郎,追思古今,感于斯怀!”
蛛狰冷不丁拆台道:“先别忙着感怀,字是不是那位神霄大祖留的,还不一定。”
仅以容貌论,鹿七郎的确是在场男妖的公敌。
而鹿七郎的回应......只是对蛛兰若微微一笑。
在这一刻,众妖身前是广袤的神霄之地,身后只剩一堵由神霄密室压缩成的银白色墙门。
墙门之后,是这片密林的另一边。一眼看不到尽头、也不存在道路。幽深难察,隐藏着莫测的危险。
在场没谁敢轻视这种危险的感受。尤其是在这种具备非凡历史的地方。
鼠伽蓝是个小心的暗运道元,伸手推了推那银白色的墙门,见是纹丝不动。注入灵识,也似石沉大海。催动祭法黑莲,仍然没有反应...便知此路已不通,要想原路返回,也是不能够了。
“分路吧!”他果断说道:“此地十二妖,林中分六路,此是妙缘,定然两妖一路,不可轻违。天上地下,我佛独尊,我要走中间的路。图个吉利,便选左起第三条。谁与佛爷同行?”
不得不说,黑莲寺的和尚行动力就是强。别的妖怪还在考量,他已经选上了。
羊愈法师幽幽地道:“右起是第四,说起来也不如何吉利。”
对于两妖一路的说法,他倒是并未反驳。缘之一字,不能轻忽。若不小心应对,善可以恶,幸可以哀。
鼠伽蓝戟指向他:“你这倒霉秃驴离老子远点,就很吉利!”
羊愈微微一笑:“大块头和尚,你着相了。最是这样子惹厌!
鼠伽蓝有心撸起袖子,但恐渔翁得利,索性忍了。眸光一扫,“恰看到'地上有一个粗布包着的物件。
“咦,这是什么东西?”自言自语地便往前走。
这东西是在柴家老宅里被一同带进此地,在神霄密室中本不显眼,但此刻一经推至外间来,便很难不被注视。
尤其在场有这么多具备天榜新王实力的妖王,几乎谁都看到了,只不过是鼠伽蓝随意找了个由头,先去捡罢了。
此物虽无宝光,亦无华影。但想想也知,能被带入此间,不会简单。那柴家老宅里,还有木板床呢,还有襦裙肚兜......怎的不见带进来?
鹿七郎也下意识地看过来,微微蹙眉。但一只肥胖的手,挡住了他的视线。
“哦,我的。”太平鬼差说着,将地上的这个小布包捡起来,放进怀里。
早已经挪到此物旁边的猪大力,当然要比鼠伽蓝更顺手。
他本来不太理解,为什么道主要让他星夜送一块镜子到柴家老宅,这会已经想得明白了....道主这是给他制造参与争夺神霄秘藏的机会呢!
相较于鹿七郎、鼠伽蓝他们的大张旗鼓,咱们太平道主的落子是何等云淡风轻。
猪大力是个聪明的。
猿仙廷亲自把猿梦极送进神霄之地里来,那其他几个妖族天骄,背后倚仗岂能不在?
由鹿七郎、鼠伽蓝他们背后的倚仗,就大概能够推测到太平道主现在的力量层次。
绝对是天妖往上走。
最少也要比猿仙廷的格调高吧?
而这面镜子也非同凡响。此等能将他送进神霄之地的宝贝,当然是太平道至宝。他焉能让这鼠和尚钻了空子,捡回家去?
“怎么就是你的了?”鼠伽蓝顿住脚步,斜着眼睛看过来,光头上的六品黑莲纹路,变得愈发幽深。
猪大力呵呵笑了一下:“我今夜才将它拿出来,不是我的是谁的?这布里包的是什么物件具体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瑕疵之处.....你说得清么?”
心中则是在疯狂询问道主,这宝物该如何使用,是不是应该拿出来照这黑莲寺和尚几下。
鼠和尚可不是个好对付的。
此刻身在神霄之地,太平道的高层未能进入此间,凭他自己,确实不是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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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的太平道主木然拔出长剑。
怎么使用?你大喊天下太平,我就直接跳出来呗!先砍你猪大力,再去杀鼠伽蓝。
说让你自然点,自然一点把镜子收起来。你是一点事情都办不好,挪起来动作夸张,那么大的**在那里扭啊扭,倒让鼠伽蓝察觉了异样!
道主累了,不谋了。
还谋个屁呀......像柴阿四说的那样,直接干吧。
“管它是什么物件!”鼠伽蓝耍横道:“佛爷先瞧见了,就是佛爷的!你说是你的,怎的不先去捡起来,非得佛爷看到了再捡?”
“我的东西,我爱什么时候捡,就什么时候捡,你管得着吗?”猪大力亦是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他的底气来源于太平神风印传来的回应。太平道主说让他随便哩!
也是!
道主他老人家若是没有准备,怎会把他这个修为不入流的太平鬼差送进这里来?须知组织里那么多强者,可都没有入选。
在这镜子上,道主肯定布下了后手。
三官七吏九差中,他猪大力虽敬陪末座,却也不会给太平道丢脸!
眼见得双方各不相让,就要有一场血腥争斗。
鹿七郎忽地道:“确实是这位太平鬼差的物件。”
“这物件上面有这位太平鬼差的气息。唔……”
在鼠伽蓝与太平鬼差对峙的此刻,他的灵觉感受到了一种危险,好像有什么极恶存在将要被释放出来。
若是任由其释放,在场恐见不少血色,其中未必没有他鹿七郎......
此时神霄秘藏的真容都未坦露,他不想先起什么波澜。故而语气是很真诚的,又看向柴阿四:“还有这位犬族兄弟的气息。”
他描述的是气息的事实,出口的是一种试探。
这个太平鬼差,和神秘的柴阿四,是否背地里有什么联系?甚或就是属于同一个组织?柴阿四大方地一摆手:“哦,刚才都是在我家里。带了我的气息难免。”
他这会还没有忘记自己的格局,不行无谓之杀戮,争归争、抢归抢,尽量不要叫这些未来的栋梁死伤。所以能劝的架,他也劝一劝。毕竟他身怀古神镜,天意眷顾、古神随身,此间秘宝已是唾手可得。又何必让这些注定空欢喜的小妖,汗也白流,血也白流呢?
鼠伽蓝本来有心武力试探一下太平鬼差,吵了这么久总不能真个一下手都不动,但鹿七郎已经如此表态,那就不必再继续。
鹿七郎的灵觉天下皆知,他既然能够感受到太平鬼差的恐怖,主动出面缓和矛盾。那这个太平鬼差,一定恐怖非常......
故只哼了一声:“选路吧!进得秘藏之后再各凭手段!”
羊愈轻声一笑,那笑容越是温煦,越叫鼠伽蓝觉得讥嘲。越是觉得羊愈在讥嘲,他就越是慎重。
如果在此间受了伤,古难山的和尚绝不会对他留情。
他杀一个羊愈,未见得就比在神霄秘藏里的收获少了,对方亦然。
“我选右起第三条路。”古难山的法师合掌道:“我佛慈悲,割肉饲鹰,与恶同行。同行不得,同邻亦得。”
在场十二个妖怪若是要分配在这六条路上,熊三思和羽信、蛛兰若和蛛狰、羊愈和犬熙华,这自然是三组。
鹿七郎瞧向柴阿四,太平鬼差身上有极恶之危险,疾风杀剑身上有莫测之神秘,相较起来,他还是对疾风杀剑更感兴趣。
“阿四,这边!”猿梦极脸上有一种'我不瞒了'的表情:“快过来,我带你走!”
这可是我早早就收于麾下的大将!花了重金!
此时不用,更在何时?
他又不是个傻的,虽则是猿仙廷爷爷亲自送他进来,但此间内外隔绝,真出了什么事,爷爷他老人家未见得能知晓。而这里这么多妖王,他还真是谁都干不过。
柴阿四的实力他清楚,擂台上观察过好几次了,顶多就是个妖将战力。甭管是不是真心投靠,自己拿捏起来总是不成问题。
跟这小子走一路,所有的收获,还不尽在我手?
至于其他妖怪所感受到的神秘莫测......他压根没往那个方向想过。咱猿梦极亲眼看到的修为,还能有假?
柴阿四灿烂地呲牙一笑:“好啊,猿公子!”早早已经预定了最终胜利的他,现在看这些年轻的妖怪,真有“闲看庭前花开落'的心情。且由他们闹,且由他们笑。”
第四组队伍一拍即合。
在场所有妖怪,看向猿梦极的眼神都很同情。
惟独他自己,有一种极力隐瞒的得意。前面的这些队伍确定了,剩下的四个妖怪就没什么选择余地。鹿七郎不可能与蛇沽余同行,鼠伽蓝不可能与猪大力同行,这都是路上必然要分生死的。
鹿七郎轻声一笑,对鼠伽蓝道:“鼠和尚,不知我们是否有同行一路的缘分?”
在鼠伽蓝和太平鬼差之间,他做了选择。后者刚才给了他危险的预感,他虽然并不缺乏勇气,但也不想自找麻烦。
鼠伽蓝倒也无所谓蛇沽余和鹿七郎,便笑道:“你与我佛有缘,见得这个争,那个抢。”
猪大力并不说话,他只觉得庸俗。
跟谁一路都可以,反正道主都有安排。当然,能跟蛇沽余一起走,那是赏心悦目许多。
蛇沽余从头到尾都不说话,只是在所有妖怪都选好道路后,默默地跟在猪大力身后,走进了林荫小道。
虽是同路,但双方各自警惕,保持了一个美丽的距离。
这是神霄之地的六条通道里,右起第一条路恰恰距离那块迎客的巨石最近。
神霄之地里的探索刚刚开始。摩云城外的调查已经结束。
几位天妖或站或坐,分散在柴家老宅周边。真妖犬应阳和妖王犬寿曾,鼻青脸肿地站在院子中间。
由摩云犬家之主,小心地进行汇报。
“那柴阿四的父母,在一次封神台任务里身死。他自小跟他爷爷长大。他的爷爷名为柴正洲,年轻时候的确是我犬家战将。后来年岁渐衰,就退了下来......”
“柴正洲活着的时候不算出挑,未见殊异。就是性格相对刚强。得罪了不少同僚。所以退下来的日子也不太好过,甚至被老对头随便找个理由,逐出了家族......此事我有失察之责。”
“要说背景,这么多年确实未有谁见。只是柴正洲自己喝醉的时候有吹嘘过,说他身上有犬族大祖柴胤的稀薄血脉。这等话,那些兵痞谁都会扯几句,算不得数。”
“柴正洲其妖,的确是被劣子犬熙载驾车撞死的。此时我当时过问了,没有原因,就只是因为他没及时避让行礼......是我有疏管教。”
“此外......”
“经调查发现,从柴阿四手里流出来的这几个皇钱!”
犬寿曾摊开手掌,手上堆着的几个五铢皇钱,其上还沾染了不知何来的血迹。
他咬着牙道:“犬熙载前一阵子在十万大山失踪,随行侍卫也大部分消失。这次查出来的这些皇钱,其上都有暗记,这是犬熙载随身侍卫所带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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