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从未率倭寇侵袭东南沿海，但钱家护卫的名声早已传遍海上，徐碧城、毛海峰等人如何不知？</p>
传闻中……比事实夸张的多，据说浙江总兵俞大猷、浙江副总兵戚继光、宁绍台参将卢斌，均是从钱渊处习得兵法，钱渊又屡屡将护卫入军教习士卒，东南才练出如此强兵，一战击溃徐海主力。</p>
这个……实在有点扯淡啊！</p>
和其他人不同的是，毛海峰脱口而出的是一句，“扫帚星！”</p>
当场一片寂静，静的连海风呼啸而来挂过灌木丛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胡宗宪一脸的怪异，汪直尴尬的搓手不知道如何解释，杨文、张三等钱家护卫个个低着头忍笑。</p>
“扫帚星？”钱渊缓缓踱步到毛海峰面前，“别以为钱某不知道，扫帚星这个绰号压根就是从海上传入东南的。”</p>
“谁给钱某取的绰号？”</p>
“谁？”</p>
“难不成是你？”</p>
毛海峰咽了口唾沫，往后退了两步。</p>
钱渊环顾四周，骂道：“娘的，哪个缺德的家伙？！”</p>
“让老子逮着，割了你的舌头！”</p>
周围的护卫都看惯了自家少爷有时候的骂骂咧咧，但其他人有点瞠目结舌……虽然因战功闻名东南，但钱渊向来是以文官、士子的身份出现在世人眼前的。</p>
唐顺之犹记得当年崇德县内初见，项笃寿介绍时提到，华亭县人赞其温润如玉。</p>
还温润如玉呢，唐顺之心里暗骂，简直就是个泼皮无赖……他可记得清楚，自己当日是如何答应接过开海禁通商一事的，人家说了，你不干，就把严嵩干儿子鄢懋卿弄来！</p>
倒是那些海商或者海盗看过来的眼神有些亲切，这货看起来倒不像是肚子里弯弯绕绕的主……呃，这只能话说这些人太天真了。</p>
“好了，展才。”唐顺之越众而出，“你跑到哪儿都能碰到倭寇来犯，如何不是扫帚星，碰上你的倭寇哪一次讨得了好……对谁来说，扫帚星都在情理之中。”</p>
张三和梁生两个货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惹得对面刚才还怒目而视的海盗中也响起一片轻微的笑声。</p>
汪直大笑道：“算徐海那厮倒霉，对他来说，钱大人的确不负此名……走走走，还请总督大人、钱大人入席，早就预备好了。”</p>
“毛海峰对吧？”钱渊还不依不饶，“欠你个人情……回头去查查，到底哪个王八蛋取得绰号！”</p>
毛海峰哭笑不得的看着钱渊远去的背影，路过的梁文撇嘴道：“我家少爷每次出门都能碰到倭寇……”</p>
“还真是扫帚星啊……”</p>
“别以为你少了条胳膊，我就不会下手揍你！”</p>
“钱家护卫好大名气，要不要待会儿来一场？”</p>
“好，单挑群殴随便！”梁文傲然如此回了句，快步跟上。</p>
彭峰侧身小声问：“梁哥，真打啊？”</p>
“当然真打！”梁文哼了声，“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总是好事……放心吧，如果不能动手，少爷刚才就不会只打十棍，还是记在账上的呢。”</p>
“记在账上……那也得打啊？！”</p>
“你啊，太老实了。”张三不屑道：“我跟着少爷这么多年了，记在账上的棍子至少好几百！”</p>
“还有脸说呢！”梁文咧咧嘴，“不过待会儿不能输了……输了，少爷怕是要恼。”</p>
“放心，输不了。”一直没吭声的杨文胸有成竹，“无论是十人，二十人，三十人，均列阵以对。”</p>
“那要是单挑呢？”</p>
杨文、张三、周泽、梁生齐齐转头打量了下如小白兔一般的彭峰，最后还是厚道的王义解释道：“单挑，是他们一个人单挑我们一群人。”</p>
看了眼傻乎乎的彭峰，张三补充道：“这是少爷说的。”</p>
外面闹哄哄的一片，里面倒是安静的很，让钱渊有点诧异的是……之前一直承上接下，让场面不至于尴尬安静的父亲钱锐，似乎有点火气。</p>
“方先生年岁不小了，还在海上奔波，不知可有归乡之意？”钱渊笑吟吟道：“应天府好地方啊，名胜古迹数不胜数……”</p>
“在下年岁已老，幸得老船主给口饭吃，不敢胡言乱语。”钱锐生硬的回道：“只盼日后归葬乡梓，不至于孤魂在外不得返乡。”</p>
“招抚事成，天下大可去得。”胡宗宪也有些奇怪，随意劝了两句，抿了口汪直斟的清酒，“招抚一事，关键在于不得再有倭寇攻城略地，东南诸军不畏战，甚至倭寇首级兑三十两纹银，士卒踊跃喜战……”</p>
只有四人在内，汪直苦着脸说起自己的难处……不是所有海商都愿意老老实实做生意的，为了保证自身航运的安全性，他不得不培养大批武装力量，也正是这个原因，很多海商有机会就会上岸劫掠，当然，这种海商其实是散兵游勇的倭寇，大都死在了绍兴一战。</p>
但汪直还是难以保证没有倭寇来犯，仅仅浙江、苏松都难以保证，更别说福建、广州、通州、山东等地。</p>
胡宗宪再次强调，东南诸军不会另调，只会在东南一地剿倭，只要保证没有攻城略地的倭寇……</p>
汪直心领神会，连连点头。</p>
这两人不停讨论各种细节，胡宗宪详细问起海上势力划分，汪直也想探听开海禁通商到底怎么打算……</p>
另两个人……面对钱渊委屈的眼神，面无表情的钱锐只顾着饮酒吃菜。</p>
呃，不能怪钱锐啊。</p>
自己亡故的消息传回华亭，家中是如何的惨状，幼子挺身而出，赴杭为父兄复仇，又屡屡击倭，名震东南，身登皇榜，光大门楣……钱锐能想象得到钱渊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p>
久别重逢，自己巧言让人采摘来新鲜的李子……甚至亲口尝了两个，确认熟透无涩味。</p>
而儿子回报给自己的是什么？</p>
那个被钱渊破口大骂，甚至说逮住要割了舌头的……正是钱锐。</p>
只是想让倭寇多一些忌惮……飘扬海上，倭寇比寻常百姓更加迷信。</p>
但谁知道你每次出门都能撞上倭寇……钱锐恨恨想，还能怪到我身上？</p>
虽然知道钱渊不知实情，但钱锐还是心里别扭的很……不管怎么样，这是儿子骂老子啊！</p>
又是一杯酒下肚，钱锐冷眼看了眼对面的儿子，真是个不孝子！</p>
“沥港之名久闻，不料这金塘山也有可观之处。”胡宗宪突然长身而起，“方先生曾久居沥港，可否为本官向导。”</p>
钱锐愣了下，转头看了眼也莫名其妙的汪直……正说到关键的开海禁通商，胡宗宪突然要出去赏景？</p>
这金塘山倒的确景色不错，但如今外面海风呼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是倾盆大雨……</p>
汪直脑子没那么快，但钱锐很快反应了过来，深深的看了眼对面微垂眼帘的钱渊，“总督大人有此兴致，敢不从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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