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天色微亮，屋外的可卿、香菱还好，袭人和晴雯都面显焦急神色，新妇入门洞房第二天早上该干什么？</p>
绝不是拿着计算器算算昨晚婚礼是赚钱了还是赔钱了……而是去给长辈请安，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p>
“少爷，少爷？”</p>
“少奶奶？”</p>
“谁啊？”钱渊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将缩起来居然小巧玲珑的小七抱在怀里，嗯，手感不错。</p>
“还没够啊……”小七慵懒的嘀咕了声，突然一睁眼，头一伸撞在钱渊下巴，“往哪儿摸呢！”</p>
“喵，喵喵。”</p>
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的钱渊伸手揪住小黑的后颈，一使劲丢了出去。</p>
天色已经大亮了，小七匆匆忙忙的起身，一边在袭人、晴雯的服侍下梳洗，一边催着还赖床的钱渊。</p>
“少爷下手也太重了！”香菱抱着小黑，“乖乖。”</p>
小黑脑袋直往香菱怀里钻，大早上踩踩乃，这是本能好不好，铲屎官居然直接把主人丢出去！</p>
钱渊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起身，接过可卿递来的毛巾洗了把脸，随手拿过袭人手里的笔，调笑道：“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p>
闭目养神的小七一睁眼，气得一拍梳妆桌，站起来就要动手，偏偏今儿身子不便，只能咬牙切齿瞪着钱渊，你画了个什么玩意！</p>
好一阵儿闹腾后，两人才沿着长廊一路往西，还没到就远远看见陆氏在门口等着了。</p>
“不急不急。”陆氏笑吟吟的拉着小七的手，“渊儿什么都好，就是个夜猫子，每天早上他叔父都出门了，他还没起床。”</p>
钱渊打了个哈欠，这话儿还真不假，去年末钱铮夫妇入京，他也就第二天早上去转了趟，之后虽然每天都要去，但早上绝不会出现。</p>
也就是因为分了家，毕竟是侄儿不是儿子，不然钱铮戒尺都要打断几根，晨昏定省是自古流传的规矩。</p>
三人入了正院，正儿八经的敬茶行礼，小七拿出亲手做的一双鞋子，这是送给钱铮的，还有两个荷包，这是送给陆氏和小妹妹的。</p>
“手艺不精，让叔父叔母见笑了。”小七倒是大大方方，钱渊在边上撇着嘴。</p>
这个流程是江南世族中常见的认亲，一般是洞房第二天早上，新进门的媳妇要送上亲手制作的女红，长辈也会赏下一些礼品，陆氏准备了一套头面，钱铮送出一套文房四宝。</p>
“歙砚徽墨，湖笔宣纸。”钱铮笑吟吟看向小七，“渊儿无甚文采，给他都浪费了。”</p>
小七面不改色心不跳，随口吟诵出几句残诗，惹得钱铮兴致勃勃……一旁的钱渊面如土色，别太过分啊，以后还要留着用的！</p>
毕竟分了家，陆氏将两人送出门，并不去管随园诸事，只细细叮嘱小七……呃，大意就是养好身体，快点生儿子。</p>
认亲还没有结束，钱渊带着小七回了随园，吃过早饭，去园子了转了转，之后杨文来通报，回去一看，正厅里已经是人满为患。</p>
“展才，弟妹。”</p>
“弟妹。”</p>
“展才兄，嫂子来了。”</p>
七嘴八舌的招呼声响起，小七脚步微缓，落后钱渊半步，但后者并不领情，脚步顿了顿和小七平行。</p>
“这是徐渭徐文长。”钱渊从年纪最大的徐渭开始介绍。</p>
小七眼睛一亮，施礼笑道：“早听闻青藤先生大名，久仰久仰。”</p>
徐渭嘿嘿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个雕琢精美的竹制笔筒，“弟妹比某些人知道礼数，当年我第一次去食园，啧啧，就差点被扫地出门！”</p>
“不告登门，那是恶客！”钱渊嗤之以鼻。</p>
“你不是说了嘛，递了帖子再登门，你要送我碗闭门羹！”</p>
噗嗤笑声连连响起，诸大绶看了眼忍俊不禁的妻子，苦笑道：“都说了，展才和文长在一起，嘴巴不是吃喝就是吵架。”</p>
“知己难觅呗。”诸大绶的妻子虽年近三旬，性子却颇为活泼，“东南谁不知道，钱展才和徐文长是生死之交。”</p>
钱渊和徐渭对视一眼，都嫌弃的偏过头去，唯恐天下不乱的孙铤插了嘴，“知己难觅……臭味相投便称知己？”</p>
“二弟！”孙鑨厉喝一声。</p>
徐渭脸色难看的看向孙铤，“这种话以后私下说。”</p>
“的确如此。”钱渊点点头，“文和兄，说话要看场合，这时候说这种实话作甚？”</p>
“噗嗤……”冼烔没忍住捧腹笑出声。</p>
排在第二位的是孙鑨，之后分别是诸大绶、吴兑、陶大临、陈有年……其中陈有年妻子未上京，徐渭、孙铤、冼烔尚未娶妻或妻子早逝。</p>
钱渊一一介绍，每人都给了份见面礼，小七除了对徐渭颇为客气外，对其他人一视同仁，不远不近，和几家的女眷倒是说说笑笑。</p>
哎，虽然钱渊之前也说过这几位的名字，除了冼烔之外都是在史书中留下名号的，做到尚书的都有好几个，但小七……</p>
理科女博士啊，你指望她懂这些？</p>
连“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的前两句是什么都不知道，甚至都不知道这是龚自珍的诗！</p>
一帮女眷去了后院，陈有年、冼烔、吴兑等人去上班，今日翰林院轮休，钱渊等人在正厅说起正事。</p>
“六科、都察院无人上书，但处处都说起此事。”孙鑨摇摇头，“翰林院也不例外，都说李时言只怕这次难逃一死。”</p>
诸大绶叹道：“当年椒山公病死狱中，如今李时言……还有谁敢逆分宜。”</p>
“所以需要待时而动。”让人惊讶的是，说出这句话的居然是徐渭。</p>
看诸人眼神古怪，徐渭摊手道：“入西苑轮值也好几天了，陛下对严分宜的信重……实在让人瞠目结舌。</p>
送上来的票拟基本都是严世蕃的手笔，黄锦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只知道批红盖印，很少退回去，除非牵涉西北、东南战事，陛下都不会理会。”</p>
对这局面钱渊曾经仔细琢磨过，嘉靖帝现在是不太管政事的，他只依靠权谋手腕，以及自己绝对的权力，来掌控朝局走向，很难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p>
碰上严嵩这种不作为，只知道偷奸耍滑的宰辅，天下是倒了大霉；如果碰上张居正、高拱这种敢为天下先的，倒是件好事……但很可惜，张居正、高拱不可能在嘉靖朝身登首辅。</p>
“这些都和我们无关。”钱渊挥挥手，“你只管呆在西苑写好青词，继续苟……虞臣兄那边已经安排好，端甫兄还要等消息。”</p>
经筵日讲目前还没定下来，诸大绶还需要等等，但重录《永乐大典》已经定下来了，陶大临被任命为分校官。</p>
犹豫了下后，钱渊看向孙鑨，“文中兄……算了。”</p>
“有什么就说呗。”徐渭哼了声，“我徐文长都已经被人指为幸臣了！”</p>
钱渊眼光闪烁不定，身子前探，低声道：“这个主意是好，但不能由我们提出……重修《兴都志》。”</p>
诸人脸色都是一变，所谓的兴都就是指嘉靖帝之前兴王时期的安陆，《兴都志》早在嘉靖二十一年就已经成书，但钱渊从嘉靖帝只言片语中发现，嘉靖帝对其并不满意。</p>
“不急，稍微等等。”钱渊低声说：“插手这件事很可能遭人觊觎。”</p>
孙鑨脸色不变点点头。</p>
钱渊今天提起这件事有点冒失，但他的目标并不是孙鑨，而是张居正，因为他记得，张居正就是从重修《兴都志》开始，一路飞黄腾达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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