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舟两次向太清行礼,第一次是同时拜见两位圣人,这是后辈见前辈,客人见主人之礼。
而他第二次复拜太清,则是因为他在太易纪转为太极纪之时,曾经被太清召唤点化,遂在此世出现,这是对太清的感激之。
他本以为,召唤他的应该是太清。
但没有想到,与他对话的却是玉清。
虽说老子一气化三清,这太清、玉清,加上上清,差不多都是一体多面,但封舟可没有达到以“一”而知“全”的无限境界,根本无法看清二位圣人的跟脚,自然只能将这两人当成两人。
此时玉清缓缓道:“我观你虽在太易纪就已成玄仙之体,但太清开天辟地之后,你却未出现,直到成为朱紫国太子,方才显示你的跟脚,如今你天赋觉醒,广述道德,多有令人深悟之言,若是道法理念而论,你当为玄门新圣。”
封舟忙道:“弟子不敢!”
“坐而论道,达者为先,贫道岂是打压后辈之人?你我三人,且先论道。”
说罢,玉清伸手邀请,请封舟入茅庐一叙。
封舟不敢推辞,与玉清、太清一道入内。
坐下之后,他依旧心绪不平,低声问道:“弥罗宫外,有群贤毕至,天尊抛下他们,而在此论道,怕是不妥吧?”
“无妨,群贤虽多,却是因缘守旧之辈,道法坚固,既不能改革,也不能精进,唯固执二字而已,如今弥罗宫大门已开,混元道果,且让自己商讨,我与师兄在此,只与你这小友畅所欲言。”玉清淡淡说道。
“我这么有面子?”一时之间,封舟感觉自己如在云雾之中一般。
放着这么多圣贤不理,却和自己谈论道法,这种超国民待遇实在令封舟受宠若惊。
不过封舟毕竟是做了无数纪年的东极青华大帝,即便是受宠若惊,依旧是古井不波,与两位圣人一起入内。
这三人,一个是圣人无为,一个是大道于心,一个是砥砺前行。
即便在法力和道经上有着巨大的鸿沟一般的差距,但无疑,这三人都是此世智慧最通达之人,两个个是道家道祖,一个是后进达人,更是拿文明为棋盘,书写心中纵横,经世济民,万民心中大圣之尊,也由此融会贯通的智慧,能称得上是玄妙圆融,半分无虚假的。
三人先是谈论了一番黄老治国之道,再论论道德礼法,一旁仙鹤童子听玄门最精妙之论,因从未涉及凡尘俗世,大半时间都在那里懵懵懂懂,唯有三人说起天地宇宙,自然造化,万物之道的时候,能听出其中妙处出来,喜不自胜。
而金毛犼更是全然不懂。
但它却知道这是圣人之言,通世哲理,因此强行记住,准备再日后慢慢练习。
封舟虽然是万民大圣,但毕竟道法渊博比不上无数元会的两位圣人,虽然明白天道高远,自然奥妙的道理,就远不如两位开天辟地的圣人,所以他每次论道,提出一个概念,接下来便是少说多听,遂有一番智慧发阐。
一连数日,三人谈玄论道,天地自然,大道至理,神通术法漫漫而谈,不再只说治国人伦之道,这番太清真人才讲过阴阳开辟,清浊分化的至理,那边玉清真人便说起太阳之气运转太清的妙谛,而封舟学问见识虽不及二人,但即使片言只字,却又往往恰到好处,引人深思,即使两位圣人听了,也能深感其中蕴含的至理。因此对封舟愈加看重。
听闻圣人讲道,封舟许多疑问处无不豁然开朗,又想到如今诛杀云程万里鹏,几与佛门冲突,自己虽然不在意,但毕竟身处西牛贺洲,国家正处于汉化之际,若是佛门出来添乱,汉化毕竟事倍功半,甚至有夭折之危。
纵然他法通准圣,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所以他欲以道理,请教二位圣人。
太清淡淡一笑,便讲无为而不为之理。
太清主张身国同治,以两相自然为本,事因之而循之,物因之而动之,法天地之使万物自然,甚至不得不然而为,以无为谓之使物我自然。以使物我共逍遥,善于行不言之教,使人自化。
玉清虽然赞同太清之言,但在太清无为之基础上,又道大道无功,全生避害,为我贵己,不与物往以不染物性,无为以两不相累,两不相扰。
元始天尊受到封舟启发,早有妙论,看了一眼白鹤童子、金毛犼,又扫过茅庐外竖耳聆听的板角青牛,手中玉如意微微一扬,侃侃而谈:“天生万物已养众生,又置生杀而治之,此天道也,然披毛戴角之辈,皆通适者而生,不适则死之理,故而贵己!为我贵己,非贵己者,死矣!物肖其父,本性自如。父不贵己,则亡,其父贵己,则生。贵己者有子而贵他人者绝后,是故天生万物,无不贵己!”
“天道之事,在于功利,人类滋长,众生繁衍,在于自得。为民心,为圣心,为道心也。”
那仙鹤童子虽然就在玉清老爷身边,不沾禽兽之道,但他毕竟本身为鹤,通禽兽之言,又有金毛犼、板角青牛异类,曾混迹于禽兽之中,见其生,见其死,乃至强者生而弱者死,自然淘汰,天择其强,万物演化之理,却听得如痴如醉,胜过老子道德家言。
这本来是封舟所思考之事,也知道玉清说的是杨朱之言,但比杨朱精简却有妙在颠毫。
封舟深明其理,知道杨朱或许是某位道家圣贤转世,虽讲物竞天择之言语,其中也蕴含道德之理念。
其本质上,已经接近于进化之道。
太清闻得玉清之言,点头笑道:“善……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
封舟听两位圣人商业互吹,竟毫无尴尬之色,心中也是钦佩万分,不由得心中一动,忽悠茅塞顿开之感,便说出天行有常,万物发展,皆遵循大道,此道者,便是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也。故而以为,与顺应天地变化,就许掌握天道变化至理,求其道,此为拓进发展。
又言人类异于万物,在于智慧开蒙,智慧开蒙能求道,求变,乃是拓进发展之变,人善变,变则通,通则久,所以长于世间万类,人能求道,所以贵与世间众生。
再说鹤、犼、牛等听讲之辈,已开通智慧,渴求大道,便知拓进发展之理,故而能超脱万物,与人并肩。
灵山诸辈,由人得道,或佛陀、或菩萨、或罗汉,有三千弟子,五万佛众,各个通晓佛法,自在觉悟,神通广大,以此传播佛法,人人修己以待琉璃世界,致使西牛贺洲境内,麻木不仁,安于现状,几如神佛玩偶,圈养之家畜。
两位圣人听到此处,已知封舟内心深处,已经与灵山之辈隔阂甚深,已经到了理念之争的地步,不由得轻轻叹息。
但太清无为,玉清顺势,争与不争,皆在己心,虽未曾点头表赞,却也沉默微笑,只待看封舟顺势大道。
见两位圣人这般模样,封舟心中连称大善。
他不需要二位圣人表态,只需要他二人挡住佛门圣人阿弥陀佛的干涉即可。
又谈数日,封舟便与二圣拜别,径直离开玉清境弥罗宫,回到凡间。
一路上,金毛犼闻道:“主人,我曾听菩萨转述佛祖点评四大部洲之语,其中评西牛贺洲,与主人略有冲突,但细细想来,似乎一般无二。”
封舟微微一笑,问道:“那么佛祖如何点评四大部洲?”
金毛犼道:“佛祖说四大部洲,众生善恶,各方不一;东胜神洲者.敬天礼地,心爽气平;北巨芦洲者,虽好亲生,只因糊口,性拙情流.无多作践;我西牛贺洲者,不贪不杀,养气潜灵,虽无上真,人人固寿;但那南赠部洲者,贪**乐祸,多杀多争,正所谓口舌凶场,是非恶海。”
封舟哈哈一笑:“佛门只是望阶级固化,死水不澜而已,在我看来东胜神洲者,敬天礼地,崇仙尚神,几无己,犹如草木,虽清净,实如大树,风雨必腐;北巨芦洲者,于天地争命,为生存多效上古,性拙情疏,学法禽兽;那西牛贺洲者,麻木不仁,安于现状,几如神佛玩偶,圈养之家畜;唯我南赡部洲者,个个贵己,尚争善变,求道发展,不迷仙佛,乃贞观盛世,人道之地。所以我推行汉化,其实使我大明如华夏贞观盛世一般,创一个洪武盛世。”
封舟说完,又慷慨激昂道:“我西牛贺洲众生,阶级固化,人道无从发展,为灵山蓄养,不复为人,实在可怜,圣佛以极乐世界惑人,偏执精神,而脱离物质,非我所愿也,而我大明,当众生人人贵己,为欲望和追求而尚争尚变,求大自在,不受仙佛禁锢。使得仙佛只能教化,而不可惑人,如此长久,便可向天下大同迈进!”
“若如此,则为造化苍生之德!我不为圣人,谁为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