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队骑士执长枪巡逻,钢铁铿锵作响,阳光粼粼在甲片上闪动。森严的防御线在教堂前拉起来,仿佛十字建筑上的每一扇窗户后都藏着向外窥视的目光。幸好这里没什么行人经过,否则明的日报就会有新材料值得记者们摇动羽毛笔的秃木杆了。
若是我们动作慢上一步,就会被拦在里头,成为罐子里的螃蟹。阿加莎眺望着身后逐渐变的人影,不禁庆幸自己提前安排好了撤离的通道。在与尤利尔分开后,她让威特克拦下一辆马车,与车夫好时间到定点来接他们。这条巷子空旷到不能藏人,但好歹足够轮轴惊险地通过。当马儿进入街道,就再没有人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然而计划出了意外,上车离开的只有两人。威特克神情恍惚,从头到尾一声不吭,无论阿加莎怎么旁敲侧击他和冈瑟之间的秘密,这家伙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阴沉样,好像他身上的旧伤又复发了。尤利尔失去了冈瑟的踪迹……她早就认定,这个与谋杀案牵扯过深的家伙根本不值得信任,可她的属下却短短几就与冈瑟成了朋友。
事到如今,责备威特克对案情进展没有半点帮助。阿加莎感受着车轮的颠簸,心里想的是治安局里自首的赌徒霍布森。尤利尔告诉她杀手与教会无关,而排除了嫌疑的吸血鬼加德纳又被提到了眼前。索维罗,我在报纸上见过这东西的介绍,但布鲁姆诺特可不是四叶城那种地方,真有神秘生物会在买东西时闭着眼上当吗?
如果加德纳骗了我,霍布森一定与他有私下联系。侦探姐心想。她念叨着鲍曼、霍布森与加德纳这三饶名字,试图找到把他们串起来的线。原本死者鲍曼看似是联系另两个饶关键,然而一旦将霍布森与加德纳直接连在一起,很多事情都有了解释……那赌徒也抽烟,瘾头还不。为什么他们不可能提前认识,而后合起伙来给鲍曼设下圈套呢?若真如此,霍布森必定心怀鬼胎,放干鲍曼的血打算将事情嫁祸给这个吸血鬼商人。可这个猜测实在缺乏证据,她想不明白一个黑帮底层份子有什么值得凶手得罪盖亚教会的。
还有教会,既然他们坐怀坦荡,或者没落把柄给霍布森,那么罪犯杀死菲尔丁神父的动机就要重新考量了。
突然间,她感到一丝微的闪光飞跃脑海。
教会和霍布森,他们之间既然不是追杀和逃亡的关系,那么就意味着她得换个思路探寻两者之间的交点。霍布森与教会的重合点少得可怜,一是姐姐伯莎女士信仰盖亚,二是在庄园夜晚的婚礼上,这家伙为了一点事就打算要菲尔丁神父的性命。最后是他私下里与教会搭上了线,但这个可能是否能证实得靠运气。
三选一,她会有过半的概率错误。侦探女王不会有这种错误。阿加莎开动脑筋,来回筛查着已知信息。鲍曼吊在教堂里,原本我以为是霍布森对教会追杀的复仇,但他现在没道理这么干了;菲尔丁神父被人暗杀,还利用到了冈瑟与霍布森的计划。在布鲁姆诺特,能做到这些的除了教会也确实没别人……占星师当然也行,可他们决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
那么伯莎·弗纳是唯一的答案。阿加莎想到弗纳夫人临死前苍白的脸色、绝望的眼神,以及其丈夫安德鲁的态度。她很为对方感到悲哀。霍布森通过伯莎与教会建立了联系,莫非他将伯莎的遭遇怪罪到教会身上?不,可怜的伯莎,她的弟弟也不爱她,根本不会为她做任何事。也许霍布森从伯莎那听来了有关教会的消息,肆无忌惮地想除掉菲尔丁神父。
这样牵强的逻辑竟也会出现在我脑子里,阿加莎不禁莞尔。“到底。”她自言自语,“也许他就是为了敲诈,不论是鲍曼还是伯莎。赌徒只需要钱。”
问题的根源在于加德纳·雷诺兹,只要问出他嘴里的实话,难题就将迎刃而解。她有种预感,拼图就剩一个空位……她好像已经知道吸血鬼的目的了,然而谋杀案的谜底依旧扑朔迷离。
“教会里果然有收获。”侦探姐满意地,没在意他们自己的“付出”。就她看来,冈瑟和尤利尔只要没因袭击死在教会里,那么现在多半会比他们还安全。前者的本事不用多提,尤利尔更是直接引来了白之使。不过利用指环上的魔法倒是个巧妙的法子,可以顺利将激愤的教徒丢给高塔。杀手的雇主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若是狄恩·鲁宾能得知消息,想必会抓住机会推波助澜……她怀疑这位外交部的青之使已经动手了。可他没道理杀掉菲尔丁神父……还是尤利尔他们碰到的只是狄恩的手下?这么一想,其实教会的嫌疑也未必能被洗清。
阿加莎感到心脏一阵猛跳。“改道去胡椒街道,先生。”胡椒街道是吸血鬼加德纳的住址。“请快一点,治安局巡警办公。”她又补了一句。
威特克迷惑地开口:“我们不回总部吗?”
“去找加德纳·雷诺兹,这混蛋没实话。”阿加莎不由得握紧拳头,生怕赶之不及。“教会封锁声势浩大,难保那奸商不会听到动静。一旦被这家伙溜走,我们的线索就又断了。”
“他签了契约,跑不到哪去。”威特克提醒她,居住在布鲁姆诺特的吸血鬼与事务司的契约里包含了出入城登记这一条。现在除非加德纳踏入空境长出翅膀,才能飞出浮云之都。
侦探一言不发。她心中另有考虑——如果在教会里袭击尤利尔的是狄恩·鲁宾,那么霍布森要躲避的危险到底是什么?
“准备好武器,夏佐。”她不由得命令。希望威特克这时候能称职一点。尽管阿加莎不信任这个与菲尔丁神父关系密切的下属,但她此刻无人可用。治安局里有个大麻烦等着她,侦探姐深知米涅娃的难缠程度,若是我回到警局,就再也别想出来了。
“波洛姐,你觉得他会抵抗?”威特克十分错愕。
“还不准。我担心的是比起加德纳自己,有人更不乐意我们带走他。”
她才完,马车就是一阵剧烈地颠簸。“姐。”车夫喊道,“前面的人太多,我们得绕路走。”
诸神在上。“出什么事了?”
“你的同事们封了路。”阿加莎从车窗探出头,车夫用鞭子指指前方一片拥堵在街道上的脑袋。这些看热闹的平民构不成阻碍,真正起作用的是上空闪烁淡蓝色光晕的菱形半透明屏障。“如果你能给我通过封锁的信物,那就再好不过啦。”
“他们封路做什么?”侦探觉得奇怪。
“好像是出了人命……呃,鬼命?反正有个长人样的家伙死了,而且刚死不久,骑士大人们要封路排查凶手。”
阿加莎心底一沉。“我们过去。”她朝外丢出自己的巡警徽章。黑鸟振动羽翼,飞向半空的水晶壁垒,身姿轻盈地穿透了过去。平滑如玻璃的晶壁立即竖着扯开一个大洞,两匹马儿长嘶一声,展开翅膀牵着车厢横空钻进了封锁区。
黑鸟翩翩飞回窗口,落到阿加莎的掌心里。她将其别在胸口,以应对赶来的治安官。“死者是谁?”她怀着最后的希望问道。
“是个吸血鬼,长官。”这治安官她很面生,但处事还算利落。“检验员认为心脏停跳不到半时,尸体就在地板上。我们正在按线索排查周围的住户。”
阿加莎大失所望。“见鬼!他是教堂案的嫌疑人,应该有人日夜监视。”
“他?抱歉,长官,我们发现的死者是位女性。或者,一个女孩。”
女孩。侦探的心情简直像是之前腾空的马车。“一个吸血鬼女孩?”她再三确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把事情统统告诉我。”
事情还没有太多进展。即便治安官在阿加莎·波洛面前知无不言,也没办法让她了解更多有关死者的信息。那孩子死在加德纳·雷诺兹的地板上,死因是脖子上的一道长伤口,割破了动脉。而屋主人加德纳不知所踪。巡逻骑士们拿着剑和短棍在周围问了一圈,结果别凶手了,甚至没人知道那女孩的身份。治安官猜测她是街上流窜的偷,或是兼职乞讨的妓女。
又一名案件相关的死者。她在屋子里打量女孩被放平的幼尸体。女孩大概十一二岁,穿着件破烂的灰色蕾丝边长袍裙。那对属于非人种族的鲜红瞳孔黯淡无光,惨白的皮肤却很干净。这显然不会是个掳来的流浪儿……然而这意味着布鲁姆诺特到底还是存在未经登记的血族的。
“她多半是混血儿,父母之一属于血族。”威特克分析。“定期巡逻对这样到处野跑的孤儿鬼没什么用处,没签契约也是合情合理。”123xyqx/read/1/163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