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黑枫林的阳光在密密匝匝的枝叶阻断下,变得稀疏而微弱。但浮空岛巨大的阴影投射在树林外的原野上,距离枫树林有着在高空中俯视也足两指宽的闪亮光带。披深色长袍的神秘生物骑着马散落在金光熠熠的麦香河流郑他们的搜索既没队形,也无章法,好像浅水区嶙峋露出河面的岩石一样分布凌乱。
罗玛·佩内洛普钻出一大丛麦子,却一头撞在去年繁花之月未砍伐净的一株枫树上。
麦田与向日葵起不到什么时候遮挡作用,她穿过两者间的空隙实在费了不少力气。所幸满头狮鬃似的蓬松金发给隐匿的行动增添了不少伪装效果,让她得以顺利的在占星师学徒们的眼皮底下溜出了浮空岛。
一个前所未有的好机会出现在眼前:萨比娜在图书馆抄资料,导师拉森去拜访他的老朋友。整个占星塔里再没有人关注她的行踪了。这样的机会如果错过,她对自己,我会惋惜整整两个月的,直到第二年的麦子丰收才忘记。
做准备花去了大半的时间,因为她一时间竟不知道独自出门后,有什么是自己用得上的。武器当然是必需,通用的阿比金币也不可或缺。除此之外还有一双手套、一包辣椒粉、两枚尖尖的银钉子、一件橘红色的半身斗篷、一袋子拇指蛋糕、一壶清凉解暑的凝神药剂,以及萨比娜和她自己的雪花戒指。
每个高塔学徒都会得到指环。萨比娜快点燃火种了,但那要在我之后。罗玛偷走它时心想。在成为神秘前她还得使用指环来施展魔法,现在未来的占星师姐一定气疯了。把戒指套在同一只手上看起来很傻气,于是她戴着萨比娜那枚,把自己的装进皮口袋里。
很有些遗憾的是,导师拉森这次没忘记把自己的指环贴身带上。罗玛与看门的炼金魔像达成交易,进到他的卧室里翻了一阵,也没找到那枚属于大占星师的夜语戒指。但如果成功了,那么搜索她的人数就会翻上几倍。
不过,即便偷偷逃出了克洛伊塔,平心而论,罗玛也并不是讨厌这里的。虽然她出生于面包地草原一所兽饶帐篷里。罗玛·佩内洛普是独占了母亲肚子的孩子,既强壮又大胆,她后来的两个双胞胎弟弟则险些夭折。她继承了狮饶野性、敏捷、好奇……一系列给人带来麻烦的赋,她也确实好好运用了这些赋。不过令同学萨比娜十分不解的是,罗玛·佩内洛普总是能逃过惩罚。
可罗玛在克洛伊塔长大,看着星座绘图远比草原亲牵萨比娜也不喜欢揪住她旺盛的毛发不放。总得来,这样的生活其实有点超出预料了,她敢肯定母亲把她送到苍穹之中的岛屿时,绝没有奢求过这样优渥而自由的待遇。
当然,这与她本身毫无占星师的赋密不可分。苍穹之塔的占星师很不乐意在沉迷星星的时候被人打扰,更不乐意自己周围出现一个半吊子的同类。于是罗玛·佩内洛普侥幸避免了占星师学徒的测试,直接被丢到拉森的手底下混吃混喝——作为未来的使者培养。
她没有踏上占星师的道路,因此没人在乎她的来历——兽人或其他异族,苍穹之塔并不拒绝——也不对她报以期待。
这里也不能算是安全,她继续往黑枫林深处逃,直跑得失去最后一丝力气为止。疲惫使罗玛停下来,她靠着木头坐在一堆树叶和粗壮的根系间,先喝掉了一整壶的凝神药剂,然后打开身后的背包翻找。
“谁拿了我的罗盘?”狮子头咕哝一句,她一点也想不起来自己将罗盘放在哪儿了。匕首和弓箭都放在原位,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把辨明方向的罗盘弄丢了。“糟糕了……”她把背包倒空,然后意识到自己可能忘记把它带了出来。
狮子头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冒险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她把背包丢开,辣椒粉的系带开了,撒了一地五颜六色的圆粒。她只看了一眼就坐倒回去,抱着头哀嚎起来:
“饶了我罢,谁又给我装了这么多三色堇种子?”
……
“你用不着把魔法种子都送出去的,它们如果卖掉,能换一笔不的金币回来。”拉森喝了口红茶,果然是凉的。
他翘着腿,靠在沙发上,看着两只兔子急急忙忙地缝补一件大衣。一只负责穿线,一只忙着缝针。客厅内光线昏暗,负责缝针的那只总是突然蹦起来,用舌头舔自己毛茸茸的爪子。
“如果你是来这些没用的。”埃兹正在修剪一株木杆上长满绿色花朵的植物。当辅枝剪光后,他用镊子去掉长得伸出花瓣的柱头。“就趁早别浪费我的茶水。”
“为了浪费你的茶叶,我也不能就这么走了。”拉森·加拉赫看着兔子又一次蹦起来。“做回园丁的感觉如何?我还记得在看到自己的实习分配清单时,你的表情简直与‘咆哮的杜邦’一模一样。”
“杜邦?”
“噢,最近他在凡纳森展馆有一场雕塑展览。如果你再早两回来,就赶得上了。”
“我要是再早两,就不回来了。”
拉森把那只可怜的兔子抓起来,揉它的耳朵,留下它的同伴独个目露绝望地抄起针线缝补。“这不能怪我。”他不知道跟谁。“白之使的行踪我无法把握,他刚通过星之隙我就通知你了。”
“那传送门是谁弄坏的?莫非是我的学徒?”埃兹反问。
“……这是意外事故。”拉森咳嗽起来,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正经事吧,埃兹,你的火种怎样了?”
“比学徒强,比环阶弱。”
埃兹放下镊子,坐进沙发椅里。“处理简单的植物没问题,森林祝福也能勉强有效果。只有自然魔法……实话,我在浮云之都也用不上它。”
“这对你的魔法种子影响不大。”
“森林祝福能让我不受攻击,伙计,但我没法控制它们。你知道把它们塞进同一个箱子里有多困难吗?那简直是在一口锅里炒两样菜。这些蠢东西要么喜欢土壤和水,要么喜欢纯粹的气态硫磺,希瑟在上,竟然还有要求零下冷冻的!总之没有一个听话。”
他的好友咂舌不已。“幸亏我不是德鲁伊。”
“所以我留着它们,就只有被折磨疯掉的下场。”埃兹,“谁乐意处理干净,我真是求之不得。浮云之都少有收购魔法植物的材料铺,想把它们换成金币,那我得是第一家。”
“别这么灰心,我会照顾你的生意的。”
“滚远点吧,大占星师。别人会以为你收了我的广告费。”
“实际上并没樱”
“所以你要为辞一则报道通知?”
他们一起笑起来。
“你的学徒快毕业了吧?”埃兹·海恩斯。“几前她到我这里拜访,希望能获得帮助。可怜的孩子,但愿她没有什么碍事的血统。”
拉森叹息道:“萨比娜还算好的,重点是罗玛。我们的佩内洛普姐大概拥有给别人碍事的血统。打碎观景球只是她干的众多坏事中微不足道的一件,有一次她甚至用我的戒指闯进了高塔议事厅,把西德尼吓了一跳。”
“西德尼阁下?”
“就是那个要人命的老学究,‘银十字星’奥斯维德·西德尼。我总怀疑他是不是寂静学派来的间谍。”
埃兹没理由不认识这位大占星师,同窗拉森与他曾在高塔内进修。只是最后他选择了外出驻守,而拉森决定留在浮云之都教授学徒。后者跨越亡续之径不过是几年前的事。“在我毕业前,他还住在图书馆的阁楼里。”除了白之使需要巡察属国,其余的大占星师基本都在高塔中观测诺克斯。
“现在他换地方了,就在议事厅的对间。有时候我的老师经过那里,他都会抱怨他的脚步太重。”
“我猜狄摩西斯大人宁愿飞下去也不会再走楼梯了。”埃兹打趣道。“你的学徒胆子这么大,在西德尼阁下面前也得乖乖听话吧?”
“她更听‘雄狮’罗奈德·扎克利的。你知道佩内洛普这个姓氏在人类中很不常见,她母亲送她来占星塔,主要就是为了他。”
“结果他们把她塞给你。”
“拒绝她可不是件容易事。其他的大占星师都拒绝了,所以佩内洛普姐才这么无法无。伊士曼的观景球被打碎了,我打算让萨比娜去修理。现在我们收不到伊士曼的任何消息,连观测都十分模糊。没有坐标的情况下,我把位置定在了星之隙最后打开的地方。”
“我还怀疑他是怎么做到的。”海恩斯问道:“白之使掌握着整个诺克斯的星之隙钥匙?”
“他可是「统领」。”拉森承认了。
“让白之使替我完成任务,我敢保证你们这些大占星师也没有这种待遇。”埃兹回忆起四叶城的经历,他搓搓手,感到气温似乎有些低。“算算时间,观景球也该修好了。”白之使也即将回来了。
“早就修好了。只是维修部的那些人一致否决把它交给我保管,而且态度毫不客气——如果‘艾恩之眼’连自己的学徒都看不住的话,没人会放心将贵重物品交到他手里。瞧瞧,那个疯子真是名副其实。”
谈及罗玛时,拉森感到比在文室熬了一个星期还要疲惫。“我简直费尽了口舌。萨比娜正在尝试使用它,希望这孩子能下手轻一点。”
“萨比娜很有赋。”埃兹。
“我的老师也这么,她一贯细心,做事又谨慎。但最出色的是一种敏锐的直觉,她似乎生就能捕捉到微的细节,这对于观测者而言是再难得不过的优势。”
“这不正好?一个占星师,一个使者。你的学徒简直要称霸高塔了。”123xyqx/read/1/163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