孢殖磨坊并不算大。</p>
这座城市虽然在剃刀领的下方，但它并非是剃刀领的影子城市。居民稀少的情况下，如果面积太大很容易就会累积起大量的垃圾——而且无论是买东西还是出门吃饭都会很不方便。</p>
而且地下都市的习惯是……在都市层的居住区内，生产设施布置的越少越好。</p>
下方有专门的种植层和勘探层，用于生产各种原材料；地下都市的交通货运又格外方便，同时极端的地广人稀。这就导致了劳动力严重不足。</p>
但如果完全不配置生产设施，货运地铁和行商就不会路过的那么勤快，那么所需的各种商品和基础物资就也会缺货。</p>
通常来说，不那么出名的小城市是没有自己的名字的。</p>
以前的“黑蘑菇磨坊”，如今的“孢殖磨坊”也是如此。</p>
它曾经是“灰木林”的伐木区。</p>
是的，地下世界也是有树的——从种植层溢出的诅咒气息、结合光蚁天穹提供的光源，就能诞生出具有特殊性质的树木。</p>
比如说外号为“迷林”的灰木林，它也就是在孢殖磨坊的噩梦中穿过的那片林子。</p>
这种长得非常扭曲而抽象的灰色怪树，实际上是珍贵的仪式材料。切成碎片后焚烧，可以作为让人迷路的仪式主材料，只有在少数的都市层才会生长。</p>
虽然不是很实用，但是却非常珍惜。</p>
而如果能找到相对笔直、质地优良的灰木，就能卖出相当高的价钱。用灰木为主材料制成的咒物弓，可以让射出的箭矢带有【幻射】的能力。</p>
也就是让敌人眼中的“箭矢”，与真实的箭矢位置出现偏差。射速越快，幻象偏离的主体的角度就越高……因此熟练的猎人，甚至能够控制射速、来让敌人对箭矢真正的位置完全迷惑，达成近乎隐形箭的效果。</p>
而在腐朽的灰木上长出来的灰色蘑菇，也能够令人致幻。磨成粉末的话，可以制成一种无色透明的致幻毒药。</p>
“我们就住在灰木林里面。”</p>
尼乌塞尔对安南一行人解释道：“得拿着灰木的叶子作为‘信标’，才能抵达正确的位置，但我没有准备多余的叶子。所以你们跟紧了，不要掉队；如果掉队了，就一步也不要走，站在原地等我们回来；谁发现有人掉队的话，记得第一时间出声提醒。</p>
“在这里迷路的话，可不是说笑的。没有信标、又没有通过嗅觉和感知定位的能力，是真的很难很难离开这里……因为灰木会产生幻觉，让人对事物与事物之间的距离和间隔产生错判。</p>
“同样的一条路，走过去到头再回头，可能就无法回到最开始的位置了。”</p>
他手上握持着家附近的灰木的树叶——与噩梦中信使握持的叶子是同一个种类。</p>
当手中握着某棵树的叶子时，不抵抗灰木的迷路效果、就能直接“迷路”到叶子的所属区域。</p>
——这也等于是某种钥匙、或者说自动导航的地图。</p>
“等一下？”</p>
林依依敏锐的察觉到了细节：“你们是住一起的吗？”</p>
安南其实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他没好意思问出口。</p>
总感觉会降低自己的逼格。</p>
“……啊，是啊。”</p>
被女孩子问到这个话题，尼乌塞尔有些不好意思的扭过头去。</p>
他支支吾吾着答道：“我们毕竟随时都要互相交流的嘛，所以只能住的近一些。而她又只想住在灰木林中，不想被人打扰……”</p>
不用解释了，朋友。懂的都懂。</p>
安南无声的露出笑容。</p>
尼乌塞尔又据理力争，说着什么“他们还没有确定恋爱关系”、“只是住在一起，很纯洁”什么的话。但林依依的表情却是变得越来越奇怪。</p>
是真爱了。可能还是初恋。</p>
这种纯纯的爱恋……啊，正好啊。</p>
如果没有外人的话，她说不定会像蛆一样扭动起来吧。</p>
酒儿倒是有些好奇。</p>
那位奈菲尔塔利……到底会是什么样子？</p>
大个子忠犬执事，总感觉如果对方是个矮个子的傲娇大小姐的话就很搭。或者身娇体弱坐轮椅的那种大小姐也不错……</p>
四暗刻就很单纯、很认真的在走路。</p>
因为被警告可能会迷路，他紧张兮兮的跟在安南后面、一步也不甘落后……完全不知道身后两个女孩子在想些什么。</p>
好在地下世界并没有“天黑”这种设定。</p>
他们走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就看到了前面的小型洋馆。</p>
如同其他的地下都市的房屋一样，面积都很大——毕竟在这里，土地是最不值钱的东西，甚至比家具要便宜不少。房子想要建的多大，只取决于主人的意愿。</p>
尼乌塞尔没有掏出钥匙。</p>
他只是走到门口，直接推开了没上锁的房门。</p>
“奈菲尔塔利！”</p>
他往里面喊道：“我带客人回来了！”</p>
“哎？！”</p>
奈菲尔塔利有些慌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等一下，家里还没收拾——”</p>
“收拾什么啊，是隐秘之眼的人。又不是见家长……”</p>
“去死啊你这蠢货！”</p>
安南四人礼貌的站在门口，没有第一时间跟进去。</p>
又过了一会，奈菲尔塔利匆匆打开了门。</p>
赤发灼眼的少女，身披紫罗兰色的长袍。稍长的袖子各自垂下一条白色的缎带。</p>
她将双手贴于腹部，缎带便合拢成一条、直直垂到接近脚面的位置。</p>
有些拘谨的向安南躬身行礼：“初次见面，吉兰达伊奥阁下。</p>
“来的太突然了，我这边没有什么准备……失礼了。”</p>
“不，失礼的是这边。”</p>
吉兰达伊奥温和的笑着：“没有事先问询，就擅自到来。没有给你们添麻烦就好。”</p>
怎么可能没有麻烦——</p>
我自己在家穿的是睡衣啊！哪能随便见人啊！</p>
奈菲尔塔利在心里念叨着。</p>
但她不敢说出口来。</p>
根据她所查到的资料，这个隐秘之眼恐怕就是古代的太阳教会。</p>
虽然奈菲尔塔利本人不是超凡者。</p>
但不代表她无法对抗超凡者。</p>
她身上携带着的首饰，很多都是咒物。具有先知学派与偶像学派的作用。但这些法术的检定、侦测效果，在面对吉兰达伊奥的时候都无声无息的滑开了。</p>
并非是侦测失败，而是根本就没作用到。</p>
就像是眼前这个人并不是活人……而是一座没有意识、没有感情的石像一般。</p>
但这怎么可能？</p>
她的咒物，可是她的老师——另一位黄金阶超凡者所赠送的。</p>
——毫无疑问，他根本不是白银阶。</p>
奈菲尔塔利快速思考着。</p>
从解除对方时，没有产生影响来看，这应该不是某位神明。但能够无声无息的滑开自己身上咒物的效果，至少也是个隐藏身份的黄金阶超凡者……甚至可能是某位圣者！</p>
是的，净化地下世界的噩梦，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甚至可能是无用功。</p>
但如果对方是这一代的【正义】、【毅力】或是【仁慈】的话……似乎也就有了行为动机。</p>
毕竟圣者，是能够从对应的行为中得到力量的。</p>
——就如同神明一样。</p>
想到这里，奈菲尔塔利迅速扫了一眼吉兰达伊奥全身。</p>
据她所知，【正义】的圣骸骨是心脏，【毅力】则是两只手至前臂的骨骼，【仁慈】则是一条舌头。至于其他圣骸骨那种“右臂”、“皮肤”、“眼”之类显而易见的位置，就更不可能了。</p>
吉兰达伊奥的双手没有发光，舌头似乎也没有异样。</p>
所以……</p>
他应该是【正义】圣骸骨的持有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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