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父子联手
“也不一定要推，”
听到这话，裴予安满心困惑，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究竟是让他复仇还是不让？
就听裴烬又问道：“你是想在表面回击还是从精神上回击？”
裴予安想了想，依旧没能明白，双眼满是迷茫。
裴烬啧了一声，觉得自己这傻儿子着实不太能听懂话。
他斟酌了片刻，耐心解释道：“你把他从要对你出手的地方推下去，他也就是受点皮肉伤，过后这事便翻篇了。
说不定他还会借此卖惨，引得别人同情。
但你若是想让他精神上受苦，比如说你被推到山沟下整整一宿，期间的内心煎熬，那种未知能否获救的害怕，这些就是精神上的苦楚。”
裴予安的表情渐渐了然，这回终于听懂了父亲的话。
意思就是他现在把人推下去，沈越也受不到什么重罚，皮肉伤养一阵子就好了，这事也就这么算了！
沈越推自己，是对方想这么做，如今他推沈越，完全是回击，心里压根不会多痛快！
两相对比之下，自己多吃亏呀！
裴予安认真思索/片刻，然后开口道：“若不是他主动挑衅，我都不会搭理他，如今我把他推下去，做这件事我并不会多快乐。”
一时的解气不算痛快，若真如此做了，裴予安想自己在同窗们的眼里，可能会成为睚呲必报，小肚鸡肠的人，反倒落了话柄。
“我更想让他从内心深处感受到痛苦，真正知道自己错了！”
听到裴予安这么说，裴烬心下满意地点了点头。儿子虽然不算机灵，但好在选对了方向。
*
白马书院后山，半山腰陡坡处。
裴烬随意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面，沈稼则身板挺直站在一旁，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两个孩子，也就是裴予安与沈越身上。
昨日沈稼回府，便将与裴烬的谈话内容，一五一十禀报给了父亲沈崇贤。
沈崇贤一番盘算后，觉得让孙子受点委屈，便能为二皇子拉拢定国将军府这等强援，实在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然后这对父子俩轮番对沈越讲着家族大义，勒令他今日必须向裴予安赔罪，而后心甘情愿受罚被推下半山腰。
沈越哭得撕心裂肺，连连哀求“我不要”，可他在家族里哪有半分话语权，父亲与爷爷的话他只能照做。
虽早已知晓滚落山坡不会伤及性命，可一想到下坠瞬间的失重感，以及未知磕碰下的种种意外，沈越便止不住地恐惧。
他脸色苍白如纸，眼底透着几分灰败，哭闹哀求尽数无用后，终究还是认命了。
“是我技不如人……你推吧，我输了。”
沈越闭紧双眼，睫毛不停颤抖。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在忐忑的等待中被无限拉长，沈越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甚至觉得，哪怕此刻滚落山崖受些皮肉之苦，也比这悬在半空的煎熬好受得多，等待危险降临的滋味实在太磨人了。
又过了数息，沈越猛地睁开眼，语气带着几分气急败坏：“你动手啊！”
他察觉到裴予安故意不动是在折磨自己，再也装不出半分淡定。
裴予安忽然笑了，眼神带着怜悯，语气轻飘飘的：“你可真可怜。”
沈越怔住。
“从前以为你我都是家中受宠的，如今才看清，你根本不是，眼下更是被家族舍弃出来，供我解气的棋子！
这点小事就要把你推出来，日后沈家真遇了危难，你怕是第一个被丢弃的牺牲品。”
裴予安嗤笑一声，勾起嘴角邪笑道：“坠落半山腰看似只是皮肉伤，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头磕在石头上，人这么脆弱，是会死的。
这些风险我都能想到，你的父亲、爷爷难道想不到？说到底，还是你在他们心里根本不值一提。我是真的可怜你。
原来你在家人眼里，什么都——不——是——”
末尾，裴予安拉长音调，说了这些还不过瘾，他又继续嘲讽道：“你针对我，不过是为了给安阳公主出气，可结果呢？”
“你落得这般下场，安阳公主可有为你说过一句话？可有来为你解围？连最亲近的人都能把你推出来任我撒气，沈越，你活得也太可悲了。”
这些话如同一把把尖刀，狠狠扎进沈越的心脏。他的瞳孔剧烈震颤，全身控制不住地发抖。
昨日的哭闹或许有对坠落的恐惧，但更多的是对被家族当作筹码献出的委屈与不甘。
瞧见沈越失魂落魄的模样，裴予安后退几步，扬声开口：“沈越，我向来信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你这般小人行径，我不屑效仿。
日后你若再敢对付我，尽管放马过来，咱们拭目以待，看鹿死谁手！”
说罢，他转身径直离去。
石头上的裴烬挑了挑眉，眼底闪过几分意外的惊喜，看沈家小儿的反应显然受了不小的打击。
裴烬之所以要坐在这块石头上，因为他知道自己在这里，沈稼便不会往前走，这个距离他们听不到两个孩子的对话。
裴烬没有一句一句教儿子该怎么讲，而是告诉他该从什么样的角度去开口。
从沈越的神色不难看出，儿子完成得很好。
沈稼脸色绷紧，他转向裴烬，语气带着几分僵硬：“裴将军，这……”
裴烬抬手，语气平淡道：“沈家既已履行承诺，犬子临时变卦，与你们无关。过几日，咱们再好好聊聊。”
这番松口的话让沈稼松了口气，他全然忽视了不远处儿子失魂落魄的模样，只觉得今日总算完成了父亲交代的任务。
先一步回到白马书院的裴予安，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也没见父亲回头来寻自己，顿时哭丧着脸，父亲居然真的先走了！
他还以为父亲至少会回书院看一看自己！失魂落魄之际，转头撞见了嵇南、陆珩几人。
此刻裴予安满心郁闷，没心思与任何人寒暄，耷拉着肩膀径直回了自己的斋舍。
苏昀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感叹：“真没想到裴予安竟能说出那般话，看来平日里倒是我小瞧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