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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选人
话音刚落,就见孔嬷嬷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比往常更和煦的笑容。
“老奴给少夫人请安。”
“嬷嬷快请起,可是母亲有什么吩咐?”沈夏放下笔,温和的问。
孔嬷嬷先将账册恭敬的放在书桌上,笑道:“回少夫人,夫人说了,您上次配置的那个香包,她用过之后觉得极好,夜里安睡了不少,白日里精神头也足。
夫人想着,您与此道颇有天赋,恰好咱侯府在城南有家‘凝香阁’,是处熏香铺子,以往的管事年纪已高,已经回乡荣养,夫人便吩咐老奴取了铺子的账册和对牌给您送来。
往后这铺子啊,就交由少夫人您打理了。”
说着,她将一对对牌钥匙和一叠账册轻轻推了过来。
沈夏心中微动。面色如常的接过;“有劳嬷嬷,替我转告母亲,儿媳定当尽心竭力。”
孔嬷嬷见她荣辱不惊,心中又高看了几分,继续道:“还有一事。”
“如今您既要管理中馈,又要打理铺子,身边只春桃一个大丫鬟怕是忙不过来,依照世子夫人的份例,夫人吩咐老奴请了牙行的人,带了几个干净伶俐的丫鬟过来,此刻正在花厅候着,请您过去挑选一番,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添补到梨花苑来。”
一下子,铺子,人手,管家权,柳氏给予的考验接踵而至。
但这又何尝不是对沈夏的认可和栽培?
沈夏起身,神色从容,“好,我这就过去,春桃,随我去前院看看。”
“是,小姐。”春桃应声,精神抖擞。
很快,沈夏来到花厅,人牙子王婆满脸堆笑,已经领了七八个年纪在十三四岁到十六七岁不等的小丫鬟站成一排。
“给少夫人请安,嬷嬷安好!少夫人您瞧瞧,这些可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好苗子,个个都是身家清白,规矩也都粗粗教过,保管您用着放心。”
沈夏目光平静,如水般掠过下方一张张或紧张,或忐忑,或暗藏心思的面孔。
她并未着急发问,只对春桃微微颔首。
春桃会意,上前一步,声音清脆又不失威严:
“都抬起头来,让少夫人瞧一瞧。”
丫鬟们依言抬起头,沈夏的目光细致的扫过她们的脸庞,双手,和站姿。
之后,她指着一个容貌清秀,低眉顺眼,姿态是所有丫鬟里最规整的丫鬟。
王婆子立马介绍道,“这个叫秋月,家里原是开杂货铺的,认得字,会算账,最是稳重心细。”
沈夏微微点头,道:“你既认得字,会算账,为何不去寻个账房之类的活计,反而要入侯府为婢?”
被叫做‘秋月’的丫鬟心中微紧,忙恭敬的回话:“回少夫人,女孩子在外谋生不易,侯府规矩严谨,前程也好,奴婢只求能有个安稳去处,尽心服侍主子。”
回答滴水不漏,姿态也放得极低。
沈夏未置可否,目光转向另一个姑娘,穿着水红色衫子,在这群丫头里格外显眼,身段窈窕,眉眼间带着几分不安分的风情,眼神还下意识的往月亮门那边瞧。
面对询问,含翠早就准备好一套说辞:“回少夫人,奴婢家乡遭了灾,父母都没了,孤苦无依,只求府上给口饭吃,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一旁的春桃几乎要翻白眼,忍着没吭声。
最后,沈夏看向最边上一个怯生生的丫头,语气不自觉放软了些。
“你呢?家里是做什么的?又为何来这?”
名叫小草的丫头,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浆洗得发白,面容淳朴,甚至带了点菜色,眼神怯懦。
“回、回少夫人,俺爹……俺爹上山砍柴断了腿,没钱请郎中,弟弟妹妹还小,俺……俺想来换点钱,给爹抓药……”
她说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没掉下来,那双粗糙的手也紧了紧衣角。
沈夏听完,心中已有了几分判断。
她朝春桃使了个眼色。
春桃会意,端着一杯茶走向前,似乎脚下一个不稳,“哎呀”一声,茶杯脱手,温热的茶水泼洒在地上。
一瞬间,几个丫鬟反应各异。
秋月反应最快,立刻上前一步,蹲下身就想收拾,动作麻利,但略显刻意,仿佛早就准备好要表现。
含翠则‘啊呀’低呼一声,嫌弃的后退两步,生怕茶水溅到自己的绣花鞋上。
小草则下意识的弯腰,想用自己粗糙的袖子去擦地,猛的意识到不对,动作僵在半空,脸色瞬间涨红,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沈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又道:“我这儿有些红豆和绿豆混在一起了,你们几个,帮忙分捡了吧。”
几个小丫鬟立马行动起来。
秋月速度不快不慢,分得很干净。
含翠心浮气躁,错漏不少,还不时偷看沈夏的脸色。
小草则闷着头,速度极快,几乎没错,显然是做惯了这类活计。
考验完毕,沈夏心中已有决断。
她抬手指向小草,和另外两个看起来老实本分,手脚麻利的丫头;
“你、你还有你,留下,以后就在梨花苑当差。”
沈夏又看向秋月:“秋月,你识文断字,心细沉稳,留在内院做些洒扫伺候的活计,未免太屈才了,外院书房正好缺个整理书册,记录物品的,你去那里吧。”
秋月脸色明显一滞,但很快收敛,垂头应是。
眼看沈夏就要定论,那个叫含翠的丫鬟猛地往前一站,声音拔高,带着不甘。
“少夫人!奴婢不服!”
牙婆见状,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去拉她:“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胡咧咧什么,快闭嘴!”
含翠用力甩开牙婆,梗着脖子,目光直直的看向沈夏:“凭什么?”
“她们几个土里土气的都能被选上,那个秋月也能去外院,为何独独不要我?少夫人总得给个说法吧?难道就因为我生得比她们都好些?”
春桃早就看她不顺眼,此刻见她竟敢当众质疑小姐,双手叉腰,指着含翠的鼻子骂道:
“给你什么说法?你自己是个什么心思,当别人都是瞎子看不出来吗?从进门开始眼珠子就乱转,恨不得黏到前院去,留着你?
哼!留着你是想让你近身伺候,好有机会爬世子的床吗?我们小姐身边可留不得你这种心比天高,腌臜下作的东西!”
含翠的心事被点破,脸色一阵变换。但并无多少羞耻,而是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是!我是想爬床又怎样?可生的貌美便是错吗?”
“哪个男人的房里不是三妻四妾,世子身份尊贵,身边多几个人伺候也是合情合理吧,我瞧着少夫人就是善妒,怕我抢了您的风头,才故意不选我!这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于少夫人贤良的名声有碍吧!”
她竟反过来指责沈夏,言语间充满了不敬,和挑衅。
连孔嬷嬷都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