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火光终于熄了，实验室只剩焦味在空气里飘。
陈砚站在门口，手里还捏着那支空掉的蓝色药瓶。
他低头看了眼，慢慢把它塞进白大褂口袋。手术刀插回袖口，动作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
他迈步往外走，脚步不快，但没停。
走廊灯光忽明忽暗，应急灯闪着红光。
他经过太平间门口，没往里看。
秦雪不在，只有周慧萍坐在分诊台前，手边堆着几份病历。
她抬头看见陈砚，眉头一皱：“你身上全是烟味。”
陈砚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周慧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U盘，胶带缠了好几圈。
“昨晚检验科收到一份匿名样本，标签写的是‘婚前筛查’，收件人是你。”她声音压得很低，“我查了登记记录，送检人叫楚雨晴，女，三十一岁，明天结婚。”
陈砚接过U盘，手指在边缘划了一下。
周慧萍又抽出一张纸递过来。是张婚纱广告，海边别墅做背景，新娘穿着白纱，笑容温和。
照片右下角印着一行小字：楚家独女，良缘将至。
“这人我不认识。”陈砚说。
“但她认识你。”周慧萍盯着他，“样本是从私人渠道送来的，绕开了医院系统。我让检验科老李偷偷做了初筛，发现她的基因型和你……完全匹配。”
陈砚眼神没动，手指却收紧了些。
“HLA六位点全对，线粒体序列相似度超过百分之九十八。”
周慧萍顿了顿，“这不是巧合。老李说，这种匹配程度，要么是亲兄妹，要么就是……”
她没说完。
陈砚把广告折好，塞进衣兜。
“我已经让林美媛去取详细报告。”周慧萍说，“她说天亮前能到。”
陈砚转身要走。
“你去哪儿？”周慧萍问。
“天台。”
风比想象中大。
铁门被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响声。林美媛已经等在那里，风衣被吹得贴在身上。她手里拿着平板，屏幕亮着。
陈砚走近，她直接把平板递过来。
屏幕上是两组并列的基因图谱，颜色不同，结构却几乎一致。下方标注着几行数据：
【HLA配型：100%】
【Y染色体单倍群：相同】
【线粒体DNA：高度同源】
【荧光蛋白标记物：夜枭计划特有】
“这是独立检测结果。”林美媛说，“样本来自楚雨晴的血液，对比数据库后，全球范围内唯一能与之完全匹配的，是你。”
陈砚盯着那行“夜枭计划”，指尖在屏幕上划了一下。
“更奇怪的是这个。”林美媛点开另一个窗口，显示一段放大的基因片段，“这段隐性序列，只存在于初代实验体体内。它不会自然遗传，只能通过人工植入激活。”
陈砚沉默了几秒，忽然抬手，解开衬衫最上面三颗扣子。
左锁骨下方，一块菱形红痕露了出来。皮肤微微发烫，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
林美媛看着那块胎记，呼吸轻了一下。
远处海面，一艘游艇正缓缓驶过。桅杆顶端有个反光点，一闪，又一闪，像是某种信号。
陈砚系上扣子，动作很慢。
“楚家是本地医药集团控股方。”
林美媛说，“他们和**有过多次资金往来。婚礼请柬三天前发出去，场地定在临海庄园，安保由第三方公司负责——那家公司注册法人，是林博士的远亲。”
陈砚抬起头，看着她。
“这不是求婚。”林美媛声音冷下来，“是陷阱。他们想让你出现在婚礼上，当着所有人的面，用这场‘完美匹配’证明你是‘新体计划’的核心载体。”
陈砚没反驳。
他只是把手伸进口袋，摸到了那枚芯片。
父亲留下的指令已经激活，系统权限归他所有。但他知道，敌人不会等他准备完毕。
他们会逼他出手。
“我已经联系楚雨晴。”林美媛说，“她本人不知情。她以为这只是普通婚检，是未婚夫坚持要做的。”
“未婚夫是谁？”
“陆沉。”林美媛报出名字，“市立三院心外科副主任，三年前调入，履历干净，但从去年开始，频繁出入王振海办公室。”
陈砚记住了这个名字。
风吹得更急，云层裂开一道缝，月光洒下来，照在他半边脸上。
他忽然开口：“告诉楚家，我接这个婚约。”
林美媛猛地看向他：“你说什么？”
“让楚雨晴知道，有人愿意为她做一次全面基因验证。”陈砚声音不高，“就说我是自愿的，以医生身份介入婚前筛查流程。”
“你疯了？”林美媛压低声音，“他们等的就是你主动现身！一旦你踏入婚礼现场，就是自投罗网！”
“那就让他们网住我。”陈砚看着远处那艘游艇，“但他们得先准备好代价。”
林美媛咬住嘴唇，几秒后点头：“好。我会安排媒体备案，同步上传你的知情同意书和检测授权文件。如果他们在婚礼上公布数据，我们就当场反向公开他们的非法采样证据。”
陈砚嗯了一声。
他转过身，靠在天台栏杆上，望着城市边缘的灯火。
他知道这一局不是为了救人。
也不是为了揭黑。
而是有人拿他的血，做成了一张请帖。
而他必须赴约。
林美媛站了一会儿，没走。
“你还藏着别的东西。”陈砚忽然说。
她没否认。
“我拿到一份备份资料。”她低声说，“关于‘血色婚约’项目的内部代号。他们管这次行动叫‘归巢’。”
陈砚眼神微动。
“意思是，不管你怎么躲，最终都会回到他们设定的位置。”林美媛看着他，“他们相信，只要你看到楚雨晴的基因报告，就会因为‘关联感’而出现。因为他们认定，你一直在找母亲基因的延续者。”
陈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那块胎记还在发热。
“他们猜对了。”他说。
林美媛愣住。
“我不是为了他们设的局去的。”陈砚抬头，目光落在她脸上，“我是为了确认一件事——为什么偏偏是她？为什么是现在？”
“你想亲自见她？”
“婚礼前一天。”陈砚说，“我要做一次面对面的基因采样说明。地点由我定，流程由我控。”
林美媛掏出手机：“我现在就联系她。”
陈砚点点头，转身走向铁门。
“你去哪儿？”林美媛问。
“检验科。”他说，“既然要接婚约，就得先把手续走完。”
他推开门，风灌进来，吹起他皱巴巴的白大褂。
林美媛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她低头打开提包，取出一份密封档案，封面上写着：夜枭计划·第二阶段清除名单。
她翻开第一页，第一个名字被红笔圈出。
陈砚。
旁边备注一行小字：优先诱导其主动暴露位置，执行时间：婚礼当日零点。
她合上档案，握紧了包带。
天边泛起一丝灰白，晨光还没照进来。
陈砚走在空荡的走廊上，右手插在口袋里，手指摩挲着那把旧手术刀的刀柄。
拐过转角时，他停下脚步。
墙上贴着一张新的婚纱广告。
还是楚雨晴。
只是这一次，照片下方多了一行打印的小字：
诚邀主治医师陈砚先生莅临见证良缘。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抬手撕下广告，揉成一团，扔进了**桶。
然后继续往前走。
检验科的灯亮着。
他推门进去，走到采样台前，拉开抽屉，取出一支无菌采血管。
放在台面上。
又拿出一张空白申请单，写下几个字：
申请人：陈砚
检测项目：全基因组比对
送检人：楚雨晴
事由：婚前医学告知义务
他签下名字，把单子压在采血管下面。
做完这些，他坐下来，等。
窗外，天快亮了。
远处海面，那艘游艇突然调转方向，朝岸边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