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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砚靠在烧得发黑的金属支架上,右肩的发簪随着呼吸轻轻震颤,血顺着胳膊流到指尖,一滴一滴砸在岩面。
他没去擦,也没动。
第二架滑翔翼还在空中盘旋,螺旋桨的声音压着风,忽远忽近。
他右手摸进内袋,把最后一支MK—7针剂掏出来。
针管只剩三分之一,标签早被烧没了,但他记得这型号。
战场用的,高压推进,能穿透薄金属。
他没往自己身上扎,而是用左手把针管卡进袖口弹射槽,调整角度,对准第一架残骸的燃料罐。
空中那架开始俯冲。
他屏住气,等距离缩到十五米,猛地抬手。
针管“啪”地弹出,带着高压药液射向燃料囊。
“轰”——
火光冲天,爆炸的气浪掀得他后背撞上支架。
热风扑脸,他闭眼三秒,等耳鸣退去,再睁眼时,红光把整片崖壁照得通亮。
第二架滑翔翼正在转向,飞行员戴着战术目镜,镜片反着火光。
陈砚一眼认出来——和王振海死时戴的同款。
军规级,加密频段,不是民间能搞到的东西。
他刚要动,林道口传来脚步声。
不是秦雪。
节奏太稳,落地太轻,像受过训练的人在控制步频。
他没抬头,只盯着火光映出的影子——一个穿婚纱的女人站在林道入口,手里举着一枚信号弹。
陈砚没动。
那人慢慢走近,婚纱下摆沾了泥,右脚落地时微微外撇,像是脚踝受过伤。
但他记得清楚,他救的那个新娘,左脚踝骨折,走路时左肩下沉,右脚反而用力。
眼前这人,步态完全反了。
火光一闪,他看见她脖颈处有道细线,从耳后延伸到锁骨,像是皮肉接缝的地方没贴牢。
人皮面具。
他袖中手术刀滑到掌心,左手缓缓抬起,刀尖对准那道线。
信号弹“啪”地一声点燃,红光炸开,照得崖壁血一样红。
“你逃不掉的。”女人开口,声音沙哑,不像之前那个新**清亮。
陈砚没接话。他往前半步,手术刀轻轻抵上她颈侧,刀尖压进皮肤半毫米。
“林博士,”他声音很平,“你穿白大褂的手,不该戴婚戒。”
女人动作顿住。
刀尖下的皮肤微微**,但她没退。
几秒后,她笑了,声音变了,低沉、冷静,带着点老派学者的腔调:“陈砚,你还记得我?”
“你教过我缝合打结。”陈砚手没松,“第三年解剖课,你说打结要像系住命运,松了,人就死了。”
林博士没否认。
他抬手,把面具从耳后揭下来,动作很慢,像是在摘手套。
底下是一张瘦削的脸,眼角有细纹,鼻梁高,嘴唇薄。
他脖子上有一道疤,从喉结斜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划过。
“你父亲当年也在这悬崖边。”他说。
陈砚瞳孔缩了一下。
“他没死在这里。”林博士看着他,眼里没有情绪,“但他来过。带着一个箱子,和你一样的眼神。”
陈砚刀尖压得更深,血从颈侧渗出来,顺着刀刃往下流。
“什么箱子?”
“你迟早会知道。”林博士反而往前靠了半寸,像是要把刀刃送进动脉,“但现在,有人比你更想让我闭嘴。”
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至少三辆车,速度很快。
林博士嘴角扯了一下:“你猜,来的真是特警?”
陈砚没答。
他盯着对方眼睛,想从里面看出点破绽。
可那双眼里只有平静,甚至有点期待。
警笛声越来越近,车灯扫过林道入口。
几秒后,脚步声响起,整齐、有力,战术靴踩在碎石上,节奏一致。
周慧萍第一个冲进来,身后跟着四名特警。
她一眼看到陈砚,又看到他刀下的男人,声音压得极低:“放下刀!”
陈砚没动。
“执行命令!”周慧萍吼了一声,“趴下!双手抱头!”
林博士站着没动,只是看着陈砚,嘴角还挂着那点笑。
特警扣下扳机。
枪响。
林博士胸口炸开一朵血花,位置偏左,离心脏差两指宽。他身体一震,往后退了半步,没倒。
陈砚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在他倒地前卡住肩胛,顺势把他翻过来,手直接按上伤口。
血温热,流速不快,弹道从右上往下斜,像是从侧前方打的。
不是致命伤。
他抬头看向开枪的特警。
他站在原地,枪还举着,但眼神不对。
他左手手套裂了条缝,露出的手背血管呈暗蓝色,像被墨水浸过。
他记得这种颜色——战地用的神经增强剂,能提升反应速度,但会沉积在皮下血管。
他慢慢站起身,手术刀重新滑回袖口。
“你开的枪。”他说。
那名特警点头:“一级威胁,现场击毙。”
“你打偏了。”
“防弹衣。”他指了指林博士胸口,“标准流程,打非致命区,留活口。”
陈砚没信。
那种距离,那种角度,特警不会打偏两指。
除非……有人不想让他死。
林博士躺在地上,喘着气,突然笑了:“你父亲当年……也是这么看着我的。”
陈砚蹲下来,刀尖抵住他喉结:“你说悬崖,说箱子。现在继续。”
林博士咳了一声,血从嘴角溢出:“07号实验体……是你……也是我……”
话没说完,他又咳,这次全是血。
周慧萍走过来,一把推开陈砚:“别逼供了!人要不行了!”
陈砚没反抗,只是盯着林博士的手。那人右手蜷着,像是想抓什么。他伸手掰开,掌心有一道旧疤,呈十字形,像是多年前缝过。
他认得这疤。
三年前,市医院送来个无名男伤者,胸口刀伤,失血过半。
是他主刀救的。那人醒来后一句话没说,半夜自己拔了管子跑了。
病历上记着,右掌有陈旧十字伤。
同一道疤。
他抬头看周慧萍:“这人三小时前还在医院?”
周慧萍脸色变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砚站起身,手术刀重新握紧。
远处,警笛还在响,但林道口的车灯没再靠近。风从崖口灌进来,吹得信号弹的红光一阵晃动。
林博士在地上抽了一下,手慢慢抬起来,指向陈砚,嘴唇动了动。
陈砚蹲下,靠近。
“你父亲……没告诉你……我们……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