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走回书桌边,翻开随身带的笔记本。
里面夹着几张照片,是这几天在威尼斯拍的。
有一张是他们在桥上并肩站着,背景是夕阳下的水道;还有一张是江云韵靠在他肩上看船夫唱歌,嘴角带着笑。他一张张看过去,最后停在她戴着新项链冲他笑的那张。
他把照片轻轻抽出,放在桌上。
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酒店信纸,提笔写下“云韵”两个字。
笔尖顿住,他在原地坐了很久。
窗外风声轻响,窗帘微微晃动。
他重新落笔,写了几行字,又全部划掉。
最后只留下一句:我需要一段时间处理一些事,请你不要找我,这不是你的错。
他把信折好,放在茶几上,压在茶杯底下。
起身去洗手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
抬头时看着镜子,眼底发暗,嘴唇有些干裂。
他没擦脸,就那样站着,直到水声停下。
回到客厅,他开始收拾行李。动作很轻,怕吵醒卧室里的人。
衣服一件件叠好塞进包里,护照、钱包、机票都放进外侧口袋。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点开备忘录,删除了之前写过的所有草稿。
只保留一条定时提醒:六点出发,不留痕迹。
他坐回沙发,闭上眼睛。耳边忽然响起她的声音,不是现在睡着的声音,而是昨天中午在码头,她抓着自己的手说“我是你老婆,有事一起扛”。
他睁开眼,手指收紧。
那一刻她说得那么坚决,可他越听心里越疼。
他不怕病,也不怕死,但他怕她看着他一天天变瘦,怕她守在床边熬夜,怕她说不出口的难过藏在笑容后面。
他又想起更早的时候,在公司楼下等她加班,两人站在路灯下吃烤红薯。
她边吹气边咬一口,烫得直呼气,他还笑话她。
那时候她说:“以后老了我们也这样,好不好?”他点头说好,结果她笑着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热乎乎的红薯。
这些事太近了,近得像刚发生过。可他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凌晨四点,他站起身,朝卧室门口走去。
门虚掩着,他用手轻轻推开一点缝隙。
她还在睡,侧躺着,头发散在枕头上,被子滑到腰间。他伸手替她拉上去,盖住肩膀,指尖碰到她发梢,停了一秒,立刻收回。
他退后两步,转身回到客厅,拿起背包靠墙放好。
自己坐回沙发,双手搭在膝盖上,盯着茶几上的杯子。杯沿还留着她早上喝咖啡的唇印,已经干了。
天快亮了。
他掏出手机,关掉所有通知,调成静音。
屏幕最后一次亮起时,映出他脸上的影子。
他盯着看了两秒,按下电源键。
外面传来远处钟楼的第一声鸣响。
他闭上眼,呼吸放得很慢。
卧室里的床吱呀了一声。他猛地睁开眼,身体绷紧。
但没有脚步声,也没有说话。应该是她翻身了。
他松了口气,却没有再动。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天色由黑转灰,再泛出一点青白。
水道上传来第一艘小船划过的声音,木桨拨水,节奏平稳。
他低头看了看手表,五点四十。
还剩二十分钟。
他站起来,在屋里最后走了一圈。
确认窗户关好了,空调也关了,房间卡放在桌上。
他走到茶几前,手指碰了碰那封信,又收回来。
这时,卧室门开了。
他立刻转身。
江云韵披着外套站在门口,头发有点乱,眼睛还没完全睁开。
她看到他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拎着包,整个人愣了一下。
“你要去哪?”
他没说话。
她往前走了两步,目光扫过沙发上的背包,又落在茶几上的信纸上。
她走过去,伸手要拿。
他抢先一步按住信。
“别看了。”他说。
她抬头看他,“你是不是打算走了?”
他站在原地,没点头也没摇头。
“你要走可以。”她声音不高,“但你得当着我的面说清楚,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连解释都不给我?”
叶辰喉咙动了动。
“你说你要治什么病?”她问,“医生怎么说?有没有希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真要去治病,还是想躲开我?”
他还是不说话。
她走近一步,“如果你觉得我会因为你生病就不爱你,那你根本不了解我,如果你怕我辛苦,那你也不看看我是怎么走到今天的。”
他低头看着地板。
“叶辰。”她叫他名字,“你看着我。”
他抬起眼。
“你要走,我不拦你。”她说,“但你必须告诉我真相。否则,这封信我不会看,你也别想走出这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