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剪刀锋刃落下,红绸应声而断,象征着第十九家连锁店的正式启航。
现场掌声雷动,镁光灯闪烁,将剪彩的瞬间定格。
然而,站在最中心的殷明珠,脸上的笑容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眼神有些失焦,仿佛刚才那声清脆的“咔嚓”,剪断的不仅是绸缎,还有她努力维持的心弦。
身边老同学的父亲,许市长那番带着长辈欣赏口吻的话,对那家伙在华尔街“神操作”的赞誉,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破了她精心构筑的心理防线。
“华尔街掘金者”
“东方资本魔术师”
……这些如雷贯耳的头衔,与她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带着野性光芒的年轻人形象激烈碰撞。
“那个家伙果然,不会这么容易被打倒。”
似哭似笑的表情凝固在殷明珠的脸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酸涩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汹涌而至。
她想起了曾经,想起了那个结婚前的夜晚,自己义无反顾决绝的表示......婚约必须取消……如果……她用力甩了甩头,像是要驱散这不切实际的幻影。
许市长的提醒让她惊醒,机械地举起剪刀完成了仪式。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她却感觉置身于一片真空,喧嚣是别人的,而她的心底,只剩下那个远在华尔街搅动风云的身影,以及一丝隐隐作痛的不甘。
“老板。”助理轻声呼唤,递上下一份流程单,才将她彻底拉回现实。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重新挂上职业化的完美微笑,转身与到场的嘉宾寒暄致谢。
只是那笑容背后,眼神深处,多了一抹挥之不去的复杂与恍惚。
“加油,殷明珠!”
“别人的成功,与你有何关系,你现在首先要做好你自己。”
察觉到自己的状态不对,她强行扭转自己的情绪。
今天是她公司在衡城市中心最大的家电卖场开业,还请来了许市长剪彩,绝对不容有失,更不能是因为自己的情绪让今天的开业显得不那么完美,否则......
她为此而做出的牺牲可就白费了。
因为很简单。
这位刚刚在和自己一起剪彩的许市长,正是自己那位老同学,当初一个寝室的老闺蜜许思琪的父亲。
她之所以将衡城作为自己销售公司的第二大主力扩张地区,开店数不低于家乡宝庆市。
不外乎也就是这个原因。
这个年代有谁是不靠关系做生意???
能借光,为什么,凭什么不借?
她为人虽然傲气,且自负,对自己的二次创业成功也有信心,但倒没有这种精神洁癖。
当然,这是建立在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老同学,好闺蜜已经怀孕的份上,若她要是知道许思琪不仅怀了孩子,而且还是怀了陆阳的孩子,此刻正躲在国外偷偷摸摸的养胎,却骗她这个好姐妹是在国外出差,她即便是创业再兴趣,也绝不会去求到这位‘背叛’了自己的好闺蜜头上。
许思琪呢?
她当然也不会将自己出国的真正原因告诉自己这位同学跟好朋友,对方毕竟可是自己老板的前未婚妻,并且还一直对自己的老板念念不忘,她可不敢跟这位好闺蜜说实话,不过也是因为心里带着一丝愧疚,所以在当得知这位好闺蜜准备回乡创业之时,便主动的联系了自己的市长父亲,让这位市长父亲看着给自己的好闺蜜一点便利,加上这本来也是一种双赢,毕竟招商引资对整个衡城也是有好处的,所以也就有了今天许市长出席这场开业剪彩仪式。
回到车里。
许昌平立刻给女儿打去了电话,表示自己已经参加完了剪彩仪式,又明里暗里地对女儿的同学能够带着母亲一起创业表示肯定,羡慕之余,问女儿什么时候能回来看看他这个老父亲。
毕竟女儿出国也有一段时间了。
说是出差,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女儿是董事长秘书,随董事长去国外出差待几天还挺正常,但是一直待在国外不回国?
他可是听说,那小子已经回国好几个月了。
若非公务繁忙,打电话给那姓陆的小子想问清楚,那小子又总是东拉西扯的,加上那小子现在身边也不一般,虽然是商人,可也不是一般的商人,自己也不好做得太过分,强拿自己这市长身份去压对方,让对方给自己一个交代,把自己女儿到底弄哪里去了,到最后弄的大家都难堪。
面对父亲说想她了,好久没见到她这个宝贝闺女了,让她回国。
许思琪怎么可能会回国?
她现在已经怀孕超过了38周,挺着一个大肚子呢。
万一要是被父亲看到了自己未婚先孕,那还得了,于是**着隆起的肚子,眼角带泪的在电话里面对她父亲道:“爸,我这个走不开,老板器重我,现在已经准备让我担任了星加坡这边的海外团队负责人,公司目前又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星加坡八英寸晶圆厂,你应该也看新闻吧,我这个海外负责人责任重大,哪里能够随随便便就回国,好啦好啦,有几乎我再回来看你。”
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因为世纪集团要在星加坡投资建造八英寸晶圆厂是真的,总投资预计将高达近十亿美金,这事可没上国内的财经新闻板块,许昌平作为主管一市经济的市长,在经济挂帅的觉醒年代,又岂会不多做了解。
是的,她撒谎了,没有跟父亲说实话,而且她也不怕父亲发现真相,因为以父亲的身份,担任国内一市市长的要职,根本就不可能随意出国。
“再等等吧!”
“等以后生下肚子里面的孩子,再找机会回去看看爸。”
挂完电话以后,许思琪看着窗外的花园默默的流起了眼泪,她想家了,也想那个家伙了,可她不能哭,为了孩子也不能,于是她把眼泪擦干,努力的在脸上挤出笑容来。
国内另一边,殷明珠劳累了一天,回到家立刻给鹏城的母亲打电话。
本意是想要说一下自己最近的开店进展,然后催一下母亲什么时候过来帮自己,顺便把卖了那套鹏城的房子的钱,还有从股市里面套现的钱都带过来。
现在随着开店数量增加,她的资金压力已经越来越大,可她又不想停止扩店的速度,毕竟那个家伙一定在进度,她怎么可能慢下来。
“喂,明珠啊?这么晚还没休息?”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和……闪躲。
“妈,今天第十九家店开张了,很顺利。”
殷明珠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些,驱散那份疲惫与失落。
“许市长亲自来剪彩了,思琪她爸……帮了不少忙。”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思琪那孩子有心了,跟她爸打了招呼吧?咱得记着人家这份情……”马秀兰的声音明显紧绷起来。
“嗯,我知道。”
殷明珠顿了顿,切入正题,问起那套鹏城房子的房款还有她妈在股市里面的那笔资金的事情,“妈,你那边……房子处理得怎么样了?还有股市套现的钱?我这边扩张很快,新店装修,铺货,人员……资金链绷得很紧,你看,什么时候能过来?顺便把钱带过来,这边需要大笔投入。”
对自己亲妈她觉得没有必要隐瞒。
可下一刻,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死寂得让殷明珠心头猛地一沉。
她提高了声音,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妈?”
可能是有预感,她此刻声音都有些颤抖,但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明珠……我……”
马秀兰在电话里语言支吾,带着浓重的鼻音,声音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那个钱……房子……我……”
“妈!到底怎么了?!”
殷明珠的声音陡然拔高,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你说话啊!钱呢?!卖房子的钱和加上你在股市里面的钱,应该已经不止两百万了吧?”
“呜……”
压抑的哭声终于爆发出来,带着嗷嗷大哭的委屈,“明珠……妈对不起你……妈该死啊!钱……钱都没了!全都没了!”
殷明珠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眼前一阵发黑。
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手指死死攥紧手机,指节泛白:“你说什么?!什么叫都没了?!那套房子呢?股市的钱呢?!”
“房子……卖房的钱……还有我之前的积蓄……一百多万……我,我全投进去了……”
马秀兰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哭诉着,“我以为……以为还能像以前那样赚……可搬出来之后,没了消息,我……我不甘心啊!我就想……最后捞一大笔……帮你把公司……做大……我,我还听那些股友的……加了……加了五倍杠杆……”
五倍杠杆?!
殷明珠如遭雷击,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作为一名京北毕业大学生,肚子里面读了这么多书,她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五倍杠杆!!!
这不仅是血本无归,更可能是倾家荡产还要背负巨债!
“结果……全爆仓了……跌停……一连好几天的跌停,出不来……一分钱都没了……呜呜呜……明珠,妈对不起你……妈没脸见你了……都怪妈遇人不淑,妈被人骗了。”
马秀兰撕心裂肺的哭声,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殷明珠紧绷的神经。
手机从殷明珠无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摔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屏幕碎裂的纹路,电池弹出来的瞬间,如同她此刻骤然崩塌的世界蓝图。
精心构筑的扩张计划,追赶那个家伙的执念,支撑她日夜拼搏的资金支柱……在这一瞬间,被母亲绝望的哭嚎彻底击得粉碎。
她呆呆地站着,看着地上光滑的瓷砖倒映出自己惨白失魂的脸。
窗外衡城的霓虹依旧闪烁,却再也映照不出她眼中曾经燃烧的野心火焰,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刺骨的冰冷。
资金链……断了。
怪她没有计算好,太想当然,以为母亲那边的钱能十拿九稳,步子一迈大,果然就很容易扯到蛋,虽然她没有,但十九家连锁店如同十九座沉重的山岳,此刻轰然压向孤立无援的她,比扯到蛋还要让她难受。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她现在有两条路,向银行贷款,或者,停止扩张,甚至必要时,关掉一些可能接下来会供货不足的店面,以减产资金压力。
可她两条路都不想走。
向银行贷款不现实,新公司成立时间太短了,没有一份亮眼的成绩单,即使找人疏通关系,想必带不出来多少钱,对于现在急需用钱的自己纯属杯水车薪。
而停止扩张,甚至关掉一些边远地区的店铺。
那更不行,不仅不行,她还要加快开店的速度,这个时代每天市场行情都在变,一旦有新的挣钱的门路出现,跟风者就会群拥而至,电器连锁卖场又不是什么很难模仿的东西,想学也很简单,一旦她不能在一开始就形成规模,垄断至少宝庆与衡城这两个市的电器卖场,让看到了这一行的前景,想入行的人不敢轻易入行,毫无疑问,势必就将人为的给自己制造出一大堆的竞争对手出来。
而野心勃勃的她,这绝不是她想要的。。。
“叮铃铃。”
摔碎的手机还在地上的瓷砖上四分五裂的躺着,摆放在客厅边角的座机电话这个时候却想起了。
殷明珠强打起精神来走过去接听。
“喂,女儿......明珠,你还好吧?别吓妈......妈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妈.....妈只能全靠你了......”
“妈,你...你找一下妹妹吧,看看她能不能帮帮你,至于我这边......我这边就不用你操心了。“
毫无疑问,看来妈不仅把本钱全陪进去了,还欠了一**的外债,只是……
她现在自己**上还有一**的屎没擦干净。
又能怎么帮到妈?
唯一的办法,也只能让妈去向那两口子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