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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七,望云宗将迎来一桩轰动修真界的大喜事——掌律真人萧直,要与白荷仙子结为道侣。
在修真界,尤其像望云宗这样的大宗派,男女修士结为道侣绝非寻常私事,往往百年难遇。其间牵扯的利益纠葛、宗门规矩束缚、外界舆论压力,每一项都足以让人心力交瘁。如今正道之中最知名的道侣,当属青山派的向阳朔与禚清涟,谁也没想到,望云宗竟也将添上这么一对。这则喜讯早已传遍修真界的每一个角落,成了各宗门弟子热议的话题。
林宇心中却毫无喜悦,他比谁都清楚,卫轩必定会去望云宗——无论是去搅乱这场婚事,还是为了向白荷求一个答案,他终归不会缺席。早在当年前往无途山的路上,林宇就看出,卫轩对白荷有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执念。可他也明白,这一去,等待卫轩的恐怕是千难万险。
“不要去,别犯傻。”林宇再次开口劝阻,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何修为越高的修士,越容易陷在“情”字当中?灭情欲本是修行入门的第一要义,可到了卫轩这般境界,反而被情所困,实在让人费解。
卫轩却丝毫没有动摇,语气带着几分不耐:“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插嘴。”
林宇翻了个白眼,强压着情绪分析道:“我早已查探清楚,萧直是合道期修士。即便师尊你手持长虹仙剑,杀力不输一般合道期,但境界的差距终究是硬伤。更何况传闻萧直天资卓绝,是望云宗千年难遇的奇才,就算放在整个修真界的合道期修士中,也是顶尖的存在。无论怎么算,师尊你的胜算都微乎其微。而且当初在无途山途中,我见过白荷仙子,她看上去根本不像是被迫的,你又何必自讨苦吃……”
“闭嘴!”卫轩突然低声呵斥,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怒火,片刻后又重复了一遍,“闭嘴吧!”
林宇愣住了,他怔怔地看着卫轩,眉头紧紧皱起。他从未见过师尊这般失态,那份刻意压制的痛苦,让他心头也泛起一丝沉重。
许久之后,卫轩长叹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些:“我们师徒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但终归相伴一场,我多少还是了解你的。其实你对这件事根本不在意吧?或许你和其他人一样,觉得我非要去掺和,不过是自讨没趣、徒增笑柄。今**劝阻我,是不是只因为师徒情分,出于义务才开口?”
林宇刚要开口辩驳,却被卫轩打断:“我不是在怪你。你重情义,却又近乎无情,能做到这一步,对修行人来说难能可贵。或许你将来在修行路上,能走得比我远,远得多。但终有一天你会明白,那条只有修为的路,其实无趣至极。我当然不希望你将来像我一样,被情欲所困,耽误了修行。可你终究不是我,我若不去这一趟,一辈子都过不了心里那道坎。你还记得吗?当初我让你熬过‘炼心’关,才肯收你为徒。这一次,望云宗之行,就是我自己的炼心关。哪怕遍体鳞伤,我也必须去。情劫难渡,心关难闯,可若不闯过去,这份执念就会变成心魔,纠缠我一生。”
林宇沉默了,他知道,无论自己再说什么,卫轩都不会改变主意。而眼下的他,修为尚浅,根本没有能力强行拦住师尊。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修为进步得太慢了——若是他足够强,或许就能不讲道理地将卫轩留下。
卫轩看着林宇低落的模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郑重:“接下来,我会把《自在剑诀》完整传授给你。”
事已至此,林宇知道一切已成定局。他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将所有劝阻的话都咽了回去。
卫轩走到林宇身前,右手凝出剑指,指尖轻轻点在林宇的眉心。下一秒,一股玄妙的力量裹挟着海量信息,源源不断地涌入林宇的识海。换做从前,林宇根本承受不住这般磅礴的信息冲击,可如今不同——他早已炼化了卫轩早年留在他体内的那缕剑气,与《自在剑诀》有过渊源;这几年在藏书楼研读典籍,又常与鹿老探讨阵禁之道,识海经过反复锤炼,承受能力早已远超从前。
即便如此,林宇还是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片刻后,衣衫便被汗水浸透。这一次卫轩并未灌输剑气,可仅仅是《自在剑诀》的文字与图案信息,就蕴**磅礴的剑意,让他仿佛被无形的剑气凌迟了一遍。他终于明白,这部青山派剑道的集大成者,究竟有着何等恐怖的力量。
当林宇睁开眼时,却见自在峰外的云端上,无漪真人和向阳朔正静静伫立。卫轩朝着二人遥遥拱手,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你们可别来劝我,不然别怪我不给面子!”
向阳朔脸色涨得通红,愤愤地挥了挥袖子,转身离去。无漪真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卫轩抢先道:“师姐,自在峰虽小,也是一份家业。日后林宇若遇到麻烦,还望你多照拂一二。”
无漪真人心中一痛,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林宇还想再说些什么,卫轩却哈哈一笑:“别搞得这么伤感,好像我这一去就回不来了似的。放心,我自有分寸,定会平安回来!”
话音未落,长虹仙剑倏然从剑鞘中飞出,在卫轩身周飞速旋转,凛冽的剑气直冲云霄,将云层都撕裂开来。就在卫轩准备踏剑离去时,他突然转头看向林宇,眼神格外认真:“林宇,记住,不要做一个无情之人。”
下一瞬,剑光冲天而起,化作一道赤红的流星,朝着望云宗的方向疾驰而去。
林宇站在原地,望着天边被剑光割开的云隙,只觉得心口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空落落的疼。
道一峰后山,平静如镜的湖水旁,一道身影袍袖轻挥,水面泛起的涟漪瞬间平复。那人望着卫轩离去的方向,轻声叹息:“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清岚峰上,祁钰正急匆匆地书写飞讯符,笔尖的墨汁都因急促的动作溅出几滴。他的师尊公孙墨不在山中,想到卫轩此行的凶险,他心中难安——若是不将此事告知师尊,将来恐怕会留下终身遗憾。
今日是七月五日,距离七月初七的婚期,已不足两天。以卫轩的速度,必定能准时赶到望云宗。
后来修真界传言,望云宗婚典当日,漫山遍野都挂满了红绸,成群的飞鹤在天空盘旋长鸣,那喜庆的场面,堪称世所罕见。可就在婚典即将开始时,一道赤红的剑光骤然出现,毫不客气地横亘在望云宗上空,剑压让整个望云宗都为之震颤。
有人听见,云端上传来一道掷地有声的呼喊:“白荷,跟我走!”
紧接着,萧直便身着喜服,冲天而起。高空之上,刺耳的剑鸣与震耳欲聋的轰击声交织在一起,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
当萧直重新落回望云宗时,那身崭新的喜服早已被剑气割得破烂不堪,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而那道赤红的剑光,在望云宗上空盘旋了片刻,最终还是调转方向,朝着西北方——青山派的方向,缓缓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