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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席依六峰划分,自在峰所在区域显得格外冷清空旷。
林宇瞥了眼身旁的琅璧,见她并无离开之意,便试探问道:“琅璧师姐,我们随意寻处坐下?”
琅璧没有回应,转身径直在冰凉的石阶上坐下,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林宇便也在她身侧不远处,寻了个位置坐下。
两人这般“并肩”而坐的景象,再次引来不少探究的目光。
琅璧目光平视前方,用她那标志性的、毫无情绪起伏的语调,开始为林宇指点江山:
“看那边,清一色女修的,是我们梳云峰的同门,日后你若来做客,自会为你引荐。
“身着明艳红、橙、黄等亮色的,是遮霞峰弟子。遮霞峰峰主向阳朔师伯,已是合道期大能,其道侣禚清涟师叔,乃家师无漪真人师妹,故两峰素来交好。不过…”她微微一顿,“我与遮霞峰真传卓炎,关系平平。此人脾气火爆,不易相处。
“道一峰的情形,想必你已熟悉几分。此番主持大比及处理庶务的,是齐云真人齐师兄。他是真传弟子中修为最高者,据我观察,离合道亦不远矣。
“再看那些书生装扮或身着正统道袍的,便是清岚峰弟子。此峰门人多是谦和良善之辈,值得深交。尤其祁钰师兄,口碑极佳,你日后可多往来。
“从服饰便可看出,”琅璧总结道,“我天山一派,不拘泥于道统、儒门或剑修门户之见。万法归宗,终究是以提升修为,追求境界为根本大道。”
听到此处,林宇暗自点头。此观点深合他意——管它什么儒释道妖魔,能助己身强大的,便是好法门!
“稍后大比开始,你需留心。”琅璧话锋微转,语气依旧平淡,“表面是弟子切磋、众人观礼的热闹,内里实则牵扯众多。一为各峰弟子展露所学,二为外门弟子拜入五峰铺路。尤其那些来自依附我天山的修真家族或中小势力的外门弟子,更是铆足了劲,希望借此拜入五峰门下。即便成不了峰主真传,若能入得某位长老法眼,其背后势力与天山的纽带也将更为紧密。这其中,自然不乏对自在峰虎视眈眈者。毕竟峰上多年来仅有卫师叔一人,一旦入门,便是鱼跃龙门,连带身后家族亦能地位攀升。然而…”
林宇心领神会,接口道:“然而我的出现,便是横亘在他们面前的一堵高墙,甚至可能直接堵死了他们拜入自在峰的路,对吧?”
琅璧偏头看了他一眼,眸中无波:“师弟明白就好。”
林宇轻叹:“麻烦啊…只盼别有人故意寻衅滋事……”他这个突如其来的“空降兵”,恐怕早已成为某些野心勃勃外门弟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但来都来了,总不能因怕麻烦就退缩,那只会让师尊嫌弃。堂堂峰主,自不会理会这些俗务,派他来,无非是想借他这个“自在峰真传弟子”的身份,彻底斩断那些觊觎自在峰之位者的念想罢了。
林宇心中念头飞转,暗暗攥紧了拳头。
“大比将始。”琅璧提醒道。
话音刚落,珍珑盘中央那片演武场上,骤然泛起一层柔和而凝实的清光,如水波般漾开,最终形成一个巨大的半透明光罩,将整个比斗场地严丝合缝地笼罩其中。
林宇了然,这应是防护阵法,既能护住观礼的众人,又能保证场地在激烈斗法中不受过度损毁。
琅璧不再多言,恢复了那副冰雕般的淡漠神情。
远处,一道目光似有若无地频频扫来。清岚峰的祁钰眉头微蹙。此次清岚峰峰主公孙墨因调查接天楼与天道众之事离山,便由他带领峰中弟子参与大比。他遥遥望见琅璧不仅坐在林宇身旁,且方才显然说了不少话,心中疑窦丛生。虽然距离甚远,琅璧又刻意聚音成线,他听不清具体内容,但光是看她嘴唇开阖的次数,便知所言不少!
谁人不知琅璧是出了名的惜字如金?即便是无漪师伯的吩咐,若她不愿,也绝不会费此口舌。
这个新入门的林宇,竟得琅璧如此青眼相待?
遮霞峰席位,翘着二郎腿的真传弟子卓炎瞧见这一幕,也捕捉到祁钰的异样,不禁“噗嗤”一声乐了,低声调侃:“哟,‘天山双璧’,今儿这戏码可够瞧的。”
在天山,祁钰与琅璧并称“双璧”,赞的是二人天资卓绝、进境神速,更暗含了众人对他们能结为道侣的期许。谁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眼下看祁钰那模样,怕不是打翻了几坛陈年老醋。
无论看台上如何暗流涌动,中央演武场上的大比已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半个时辰过去。
预先选出的十名外门弟子,已在点到为止的“展示性”切磋中完成了表演。
这是大比首轮惯例——由早已内定、修为拔尖的外门弟子进行一场温和的“开场秀”。随后,他们便有机会向除了聚秀峰之外的各峰峰主、长老,或代师前来的真传弟子们,正式表达拜入其门下的意愿。
这是青山派延续多年的默契。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十人,不过是走个过场,内门弟子的身份已是囊中之物。
自然有弟子心中不忿,但面对无形的权势与千百年的规则,也只能隐忍。好在后续正式的大比环节,他们仍有凭真本事崭露头角、跻身内门的机会。
林宇嘴角勾起一丝略带嘲讽的弧度,心中暗叹:果然,世间哪有什么绝对的公平。
他绝不相信,那十人若无背后家族势力撑腰,单凭自身就能获得这“拜山敲门砖”的资格!
利益交织,盘根错节,便是这清修之地,亦难逃世俗樊笼!
正思忖间,林宇敏锐地察觉到一道目光,如同淬了毒的芒刺,从演武场方向远远地、死死地钉在自己身上。
他修为尚浅,无法灵识外放洞悉万物,更无千里眼的神通。但奈何那道视线中的恶意太过赤裸,几乎要将他刺穿,想忽视都难。
林宇眉梢微挑,嘴角反而噙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呵,这麻烦,来得可真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