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东暗想如此精妙招数只有铁犁教得,不禁喜道:“此刻‘九弟’人在何处?”
酒哥摇头说道:“伍兄弟在找他,老朽却在等他!”
伍东奇道:“九哥与九弟相约在此地相见?”
“未曾约定。”
“那却如何等他?”
“酒弟本是宋人,数年独行于宋金两地,既不经营生意,又不探亲访友,更时常夜睡这荒寺。老朽虽未曾问过,心知酒弟定非寻常之人,倘是于我这乡野村夫定得甚麽约,岂不成了羁绊?倒不如‘不约而遇,坐下便饮’,这般最为痛快!”
伍东心道:大哥虽被官家封为“天下兵马副元帅”,但无心受之,而常留金国是皇命在身,说到底却也是寻常之人,想必大哥不曾与酒哥提起这些……
寻思至此,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会庆寺既然早已断了香火,为何大哥却说与这寺中僧人相熟?”
酒哥略加思索,说道:“许是为了家人放心,等你到了他那般年纪自会晓得。”
伍东未解其意,正待细问,酒哥又自言道:“自从与酒弟相识,我便改为酒摊,每日推着两坛酒,一坛自饮,偶有路人嘴馋,便换得几个铜板。”
“那一坛确是极其难得的上等金澜酒。‘好酒当与知已饮’,自是留着与酒弟见面畅饮。这金澜酒于四年前费了半生所蓄得到,老朽尚忍而未尝,适才那几位却要开坛,怕得一番牛饮,岂不糟蹋美酒了?”
“这酒哥确是酒痴,每日里推着酒坛路口相候。”伍东心里这般想着,嘴上说道:“只是这般等下去不知何日得见?可有‘九弟’消息?”
“四年多了不曾见到,消息也无半点。老朽猜想,他不在金国,小兄弟倘若寻他可去苏杭一带打听。”
“实不相瞒,小弟正要赶往武夷山,正好顺路打听一番。”
“如此最好!此行路远,小兄弟不饮酒,老朽便自干一碗,祝小兄弟顺风顺水!”说罢仰脖倾尽一碗。
伍东见状,顿生豪气,便自斟一碗,一口喝下。
酒哥大笑道:“这就是了,酒弟的义弟哪能不喝酒,一路保重!”
“您老保重!”
伍东抱拳说罢,起身正待行去,酒哥忽又说道:“倘若日后再到此地,老朽若是不在,记得到寺里韦驮像下查看一番,老朽会留得信物。”
“小弟记得了。”伍东口中应着,心中却道:实是不知日后会不会再到此地。
转念间问道:“九哥可有口信要传给铁大哥?”
酒哥摇摇头,继而说道:“最妙还是不约而遇,坐下便饮!”
“如此也好,小弟告辞!”说罢,伍东迈步顺着大路向南行去。
一路上时快时慢,两日下来,却也去得会宁府百里之遥。这一日正行进间,听得半空中乌鸦哇噪乱飞,方知天已将黑。
向前望去,暮色之下实无半点村舍屋影,伍东暗道:却又大意了,只顾赶路,不曾打听明白前路落脚之地。
心下焦急,脚下加快步伐,又向前行了七八里路,天色已完全黑下。
放眼四野全无灯火,索性慢下步子。见得路旁一片树林,便找得一棵大树,背风靠树坐下。
歇息片刻,包袱中摸出干粮胡乱吃了半饱,心下暗想:错过了宿头,只得在此将就一宿了。夜里风寒正紧,且先找些干柴回来生火为妙。
起身四下里打量一番,忽地瞧见数人合抱的树干上,离地丈余之处竟有一个黑洞洞的窟窿,当即纵身跃上,定睛细睢不由暗喜:这般大小的树窟却是少见,里面温干避风,强于山洞荒宅,正可容身,又免去寻柴生火的麻烦。
待弯身钻进树窟,里面甚是宽敞,虽不能平身躺下,斜斜倚靠之下手脚亦可自如伸缩,当真强过露天里受寒喝风百倍。
随即斜靠树壁,又将包袱塞进头底枕好,合眼睡下。
迷迷糊糊中不知过了多久,耳中忽听得细微的“咯吱”声响,似有物踏雪走动,自是一惊而醒,暗道:这大路旁边也有老虎不成?
连忙坐起身子侧耳细听,方听得是脚步声响,当是一伙人由北而南行来。
这伙人行进却是迅捷,不多时便已到了树林旁边。伍东心道:这般夜里冒寒赶路,定有急事在身,只是路过此地……
忽听一女子低声说道:“大家躲进树林!”紧接着脚步声起,竟有几人来到大树之下。
伍东心下一惊:莫不是冲着我来的?不由暗中提气戒备,不想树下几人停在那里便没了动静。
过了片刻,伍东心下却又奇道:从脚步听来,这一行人怕有十余人,树下这几人呼吸匀长,只是略显粗重一些,想必武功平常……
正在此时,耳中听得大路上脚步声响,又有人急行而来。这番人少步齐,人尚未到,伍东已断出来了两人。
待那二人到了近前,蓦听一声叱喝,却是先前说话的女子出声喝道:“站住!你仨人鬼鬼祟祟跟踪到此,究竟有何意图?”
“呸呸!你是从哪冒出来的?凭甚麽说是跟踪你?”搭话者却也是个女子,只是声音听来倒似耳熟。
未待伍东细想,又听另一女子说道:“我家小姐说得甚是有理,正所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何来跟踪之说?”
“秦不语!”
伍东险些叫出声来,心里暗喜:原来是她,怪不得听得耳熟!方才那人定是赵芷笙了。那女子说是三人,当是石不伤同行而来,我却听不到他的脚步声响,这身武功着实让人敬佩!
正自惊喜之际,耳听树下几人轻步走出,又听那女子“哼”了一声说道:“从会宁府一路尾随至此,还想厚颜狡辩?”
紧接着利刃破空之声传来,众人已动起手来。
伍东忙从树窟探出头来,运目看去,月光下但见人影跃动,赵芷笙和秦语正与四个粉衣女子动手过招。
圈外一边尚站着十几个女子,另一边却站着一个黑袍男子,虽瞧不清面目,从身形看来却不是石不伤。
那四名粉衣女子各执长剑围斗赵、秦二人,但听赵芷笙娇喝一声,右掌正劈中一女子手腕。
那女子长剑登时脱手,赵芷笙探手反抄,已将长剑握在手中,顺手便是一剑刺向那女子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