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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秀菊绕到房子后面的小菜地。
因为家里头平日里吃水都得靠去公共水龙头那挑,所以家里头只开垦了半分地,合计三十多平方米也应该有。
菜地不大,但是种十几种蔬菜没问题,从五月份就吃菜园子里的菜,能一直吃到十一月份,都不用花钱。
江秀菊小半辈子都在伺候这一块小菜地,她还在菜地四周种上艾草还有紫云英。
艾草开花以后特别招蝴蝶,可以用来给菜地授粉。
紫云英吸引些蜜蜂,菜娥子啥的,还能防止土地结块。
老丁头从出事到下葬折腾了半个多月,菜地野草都一指头高了。
江秀菊边收拾豆角架子边摘豆角。
平日里谁手里头都一堆活,不可能天天挑水浇灌,菜地大多时候都是吃雨水。
江秀菊也乐意种些旱涝都成的菜,什么辣椒啦,韭菜啦,豆角啦,茄子和葱啥的。
她摘了小半箩筐的豆角折返回灶房后开始生火。
丁家兄弟俩从屋里头探了回头,看到亲妈在做饭也没说啥,毕竟这才是以往二十几年的常态啊。
兄弟俩还闻见了炼猪油的香味,丁老大还喊了声,“妈,晚上吃什么!”
江秀菊不搭话,正忙着从橱柜里拿挂面。
月初时全家肉票买回来的肉用到现在不到三指头了,现在全被她下铁锅里,炼出一小汪猪油。
她铲了些猪油放挂面里翻翻才上笼蒸。
家里两口灶,一口蒸面,另一口可以拿来炒菜。
江秀菊要做豆角焖面,下菜之前想了想太素了,又从房梁上挂着的箩筐里掏鸡蛋。
她对吃有追求,总觉得焖面绝配就是土豆和豆角,缺一样可以不放,但是不能瞎放,所以整的是煎蛋。
煎鸡蛋油温不能太高的,等江秀菊开始炒豆角也没再添柴火。
几十年后五花八门的调料是别想了。
江秀菊就翻出一瓶酱油和一罐盐巴。
往后几十年,那生抽是拿来增味的,老抽是拿来上色的,那都有不同的功能。
酱油还能分头道,二道。
这年头酱油就是酱油,压根不分类。
江秀菊寻思都重生回来这缺衣少食的年代了,还瞎讲究个啥啊。
就冲她今儿本来想做正宗河南蒸面,原材料就已经不正宗了,人家用的是最扁最细的面条,哪能是挂面啊。
不知道是饿了还是食材纯天然,江秀菊炒好豆角加水闷煮的时候,那香味直往鼻子里头钻。
她是老老实实等豆角炒软乎了才拌面条,油汪汪的一锅再继续上锅焖。
窗台有蒜头灌水发的蒜苗。
前些日子刚摘过一回,现在只有一根手指头长,也被折下来增味道。
吃豆角闷面的灵魂是出锅一定要放蒜,有蒜和没蒜味道完全不一样。
江秀菊宁愿跑隔壁借个蒜头,主打一个一点都不亏待自己。
这会已经没啥锅气了,灶膛火力明显不足。
江秀菊不添柴火也不洗锅,直接下另一盆生豆角,翻个几分钟就出锅。
兄弟俩听见锅铲剐锅底的声音后忙不迭的出屋来排排站,也不晓得摆桌子。
主要是没概念,那以前都是饭好了直接上桌就能吃。
饶是这两天亲妈疯得厉害,可习惯哪里是一两天就能改得了的。
江秀菊把装炒豆角的碗放地上后,兄弟俩才如梦初醒的赶紧去搬家里的靠边站桌子。
两人在屋里头闻见香味了,乍看只有一碗炒豆角挺失望,抬眼看到亲妈端着一碗豆角焖面出来,心就又荡漾起来。
江秀菊坐下,先吃一口煎鸡蛋。
她吃煎鸡蛋最爱介于溏心蛋和熟透之间的口感,就是蛋白表皮微微焦脆,蛋黄也软绵不噎人。
焦脆的声音一出,丁老大和丁老三就控制不住的分泌唾液。
兄弟两个还抱着一丝幻想,自发去灶房里想拿自己的份。
灶房里只剩下晌午黄喜芬煮的稀饭。
亲妈吃独食,心里头没有他们了,两个当儿子的落寞心酸的各自盛了一碗凉飕飕的稀饭。
炒豆橛子倒是热乎的,还很脆口。
就这么个菜也没得挑,兄弟两个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也吃了个精光,只觉这豆橛子一股子菜味。
江秀菊才五十岁,胃口正好呢,唏哩呼噜的吃完豆角焖面,再往碗里倒点热水逛一逛,就着热乎气一口喝下,砸吧砸吧嘴问:“商量得怎么样了,说来我听听。”
吃冷饭的兄弟两早就已经撂下筷子了。
丁老大无端从脚底生出一股寒气,这会才小心翼翼的说:“妈,咱分家吗?”
江秀菊痛快的问:“想怎么分?”
丁老大眼神幽幽。
他想起来了,其实亲妈很精明的。
小时候,一到过年亲妈亲爸就玩文娱片,亲妈还叫他入股,说是赢了拿双倍。
他给出去一分钱,果然回来了两分钱,第二次压出去两分钱,最后回来四分钱。
等把所有压岁钱都押亲妈手里头准备大赚一笔,亲妈输了,还跟他说有一句话叫把猪仔骗进猪圈里再嘎。
好像是后来家里小孩多了以后,当**才越来越忙,母子之间才没了互动。
丁老大模棱两可的说:“妈,你说怎么分就怎么分。”
丁老三频繁给亲哥眼色,想叫人硬气点。
当哥的装作没看见。
江秀菊扭头:“老三,你想怎么分?”
丁老三别扭说:“房子至少得给我一间。”
三十六条腿不给置办,那婚房总得有吧!
在他看来,亲妈住着亲爸的房子,这么多年花的是亲爸的钱,凭什么做主家里的资产。
丁老三感伤:
“打小爸下班了就带我们出去玩,而你就知道窝在家里干破家务活,难道家务活比儿子还重要吗?”
“爸在家都是笑呵呵的,可是你在家早上骂我们,中午骂爸,晚上连埋地下的祖宗都要骂。”
“要是爸在这就好了,死的就不该是他。”
“老三,说什么呢!”丁老大沉着脸打断。
这话里意思不就是说亲妈该死么,这话过头了。
就这点攻击力,江秀菊还不放在眼里,淡淡道:“你口中的好爸爸到死之前都没弄明白你几岁,上学时读什么学校呢。”
她摆摆手示意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清了清嗓音,话锋一转:“也不用费那个劲分家,因为这个家往后没你们俩什么事,别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