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灯人 第084章:你真不记得了,糯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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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早已布好精致菜肴。

温毓的目光掠过满桌菜色,最终落在一旁闷头喝酒的周固身上。

周固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脸色涨红,整个人透着股颓丧。

“他怎么了?”温毓收回目光,轻声问道。

陆从一说:“还不是你家中那位表姐,这几日给阿固递了好几封信,字字恳切约他见面,他正愁这个。”

温毓挑了挑眉:“阿宁姐倒是执着,还没死心。”

她说话时,谢景一直在看她,目光落在她束发的玉冠上,又缓缓移到她线条利落的下颌线,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灼热。

温毓似有所觉,抬眼望过去。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又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端起自己的酒杯抿了一口,喉结轻轻滚动。

戏台上的唱段正唱到高潮,楼下掌声雷动。

雅间里却只剩周固含糊的呓语。

他兀自灌完最后一杯酒,脑袋一歪,竟是自己把自己喝醉了。

嘴里还断断续续念叨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是我蠢,识人不清……”

谢景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道:“先把他送回去。”

陆从一早已起身搭手,两人一左一右架起醉得不省人事的周固往门外走。

临出门时。

谢景回头看了温毓一眼:“我先送他上车,很快回来。”

他们前脚刚下楼,温毓忽然鼻尖一动——一股浓重的、带着腐朽气息的死气,顺着风飘了进来,与戏园子里的脂粉香、瓜果香格格不入。

她心头一凛,往楼下望去。

就见人群缝隙中,一抹黑影快得像鬼魅般划过。

转瞬便隐入了后台方向。

没有半分犹豫,温毓起身,悄无声息地掠下楼。

后台远比前厅杂乱,往来的戏子、杂役脚步匆匆,卸妆的、换衣的、搬道具的人影交错,空气中混杂着油彩味、汗味与灰尘味。

温毓借着人群遮挡,循着那股挥之不去的死气,一路往里走。

最终停在一处堆放戏服的角落。

四周光线昏暗,仅一盏油灯挂在梁上。

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半壁空间,剩下的地方隐在沉沉阴影里。

一排排戏服挂在木架上,红绿斑斓的衣料在风中轻轻晃动,像一个个站着的人影。

她指尖凝出一团蓝光,正要把那团死气打出来时……

突然听到身后有动静。

指尖的蓝光瞬间收敛,她猛地转身,径直撞进一道结实的胸膛。

抬眼时,是谢景深不见底的眼眸。

谢景掌心稳稳扣住她的胳膊,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桎梏,声音低沉:“跑这来做什么?”

温毓敛了敛神:“随便走走。”

谢景显然不信。

但也没继续追问。

温毓试着挣了挣胳膊,却发现谢景压根没有松开的意思。

谢景垂眸看着她,眼底带着几分探究,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像是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才罢休。

温毓迎上他沉沉的视线,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轻佻:“谢大人这样盯着我,是我今日男装太过惹眼?”

谢景掌心的力道缓缓加重,声音压着不容置疑的郑重:“我有话问你。”

“哦?”温毓挑眉,故意往他身前凑了凑,气息带着谢景身上淡淡的骨香,语气戏谑,“是想问我喜不喜欢谢大人?实话说,谢大人这般强势,我最喜欢。”

“温毓,正经点。”谢景目光锐利。

“谢大人这样攥着我的胳膊,把我困在这昏暗角落,才是真的不正……”

“经”字还未落地,便被谢景硬生生打断。

“徽州沈家,你怜惜沈云曦孤苦,拼着风险替她母女昭雪冤屈;京中郑家,你为你表姐了却执念,顺手擒了王越送我,帮我破了顾元辞的旧案。”

他话音顿了顿,扣着温毓胳膊的手又紧了几分,仿佛要将她的伪装一并捏碎,目光如利刃般直刺她眼底:“可镇国将军府赵家,你费尽心机搅进那滩浑水,又是为了什么?”

温毓脸上的戏谑瞬间敛去:“原来谢大人今日请我听戏是假,设局逼我摊牌才是真。”

谢景迎上她的目光,没有半分回避,语气沉得让人心头发紧:“我查过你了,扬州温家,根本查无此人……温毓,你就像一团雾,我看不透你。”

没有拐弯抹角,没有虚与委蛇,字字句句都戳在要害上。

昏暗的戏服堆旁,两人之间那层若有似无的窗户纸,被他硬生生撕开。

连空气都带着剑拔弩张的张力。

温毓眼底寒光一闪,非但没退,反而往前逼近半步,身子几乎完全贴在谢景胸口,气息灼热:“那谢大人又何尝不是?你明知鎏金寺的和尚、崔家小将都是我杀的,偏主动把案子拦下来,替我掩盖罪行。那日在大理寺衙门我不过随口一提,你转头就进宫面圣,逼着皇后把萧静瑶送出来。你这般护我、帮我,又是为了什么?”

她想问的,何尝不是这日夜悬在心头的疑窦。

他的护佑太过反常,反常到让她不安,让她忍不住揣测。

这背后藏着的,是算计,还是别的什么?

谢景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了然:“原来你都知道。”

温毓指尖再度贴上他的胸膛,隔着衣料能清晰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目光如炬,死死锁住他的眼,不肯放过半分神色:“谢大人,我早说过,你看我的眼神不一样。今**既敢摊牌,不如索性说个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帮我?”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呼吸交织,空气中的张力几乎要炸开。

谢景突然反手捏住她按在自己胸口的那只手,力道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顺势一旋身。

将她牢牢抵在身后的戏服架上。

木质架子发出一声轻响。

挂满的戏服簌簌晃动,红绿斑斓的衣料将两人裹在狭小的角落。

他俯身逼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唇角,声音低沉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你真不记得了?糯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