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谋反?何必说得如此难听呢?”孟奚洲轻轻一笑,牢房的烛火在她眸中跳动,“太子继位,皇权更迭,不过是顺理成章之事罢了。”
孟南意的脸瞬间血色尽褪,她终于彻底明白自己落入了怎样的绝境。
就算拖延时间,也绝不会再有救援到来。她身上这件绣着金凤的皇后朝服,很快就会被扒下,成为一文不值的破布……
局势天翻地覆,她竟真的一夕之间从云端跌落,成了孟奚洲的阶下囚!昔日所有的苦心经营,顷刻全都化为泡影!
孟南意整个人跌入巨大的绝望之中,她几乎要将牙根咬碎。
“不……这不可能!”孟南意眼神涣散,不住地摇头,“你骗我!你定然是在骗我!”
“妹妹当然可以继续做梦,反正夜色正美呢。”孟奚洲抬手,冰凉指尖轻抚过孟南意发间摇曳的流苏,激起一阵细碎清响,“只可惜,我与太子约定的宫变之时便是今夜,扰了妹妹的清梦,真是过意不去。”
孟南意浑身止不住地剧烈颤抖。
“时辰似乎差不多了。”孟奚洲瞥向窗外浓稠的夜色,“都出来吧。”
洛谷应声而出,无声一礼,便从孟奚洲手中接过孟南意,反剪双臂将她死死押住。
“放开本宫!你这**奴也配碰本宫?!”孟南意拼命挣扎,形同濒死的困兽,仪态尽失。
孟奚洲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目光扫过角落里那群缩成一团、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的宫女,嗤笑一声,随意理了理裙摆,迈出牢门:“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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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内,一进一退,胜负已定。
皇权的更迭,有时需要尸山血海铺路,有时却只在这寂静无声的顷刻之间。
皇帝已至穷途末路,连反抗的力气都已消失。他陷入长久的沉默,最终被宋承霁请进了内室安寝。
孟奚洲抵达养心殿时,先见到了带兵镇守殿外的长公主,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一同走入。
偌大的殿内只剩宋承霁一人,烛光照在他身上,仿佛给他披了一层雪,极尽苍凉。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看向孟奚洲,眼底的落寞瞬间消融,化为一丝浅淡的笑意。
两人心照不宣,微微颔首。
一旁的孟南意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激动起来,再次奋力挣扎:“太子继位又如何?!本宫是名正言顺的皇后!新帝登基,本宫便是太后!孟奚洲,你敢动我吗?!”
孟奚洲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个失了权柄、被人扼住咽喉的人,竟还想靠着虚名来维持最后一丝尊严?
何其可笑!
孟南意啊孟南意,无论你看似进步了多少,似乎总留着这么一分天真,多么宝贵啊。
孟奚洲笑弯了眼:“既然如此,就请尊贵的太后娘娘移步内室,好生陪伴太上皇吧,想必他此刻正缺个知心人说话呢。”
“他竟直接退位了?废物,没用的废物!”孟南意被逼到极致,理智尽失,竟当着众人的面嘶声咒骂。
“论及废物,妹妹倒也当仁不让。”孟奚洲漫不经心地接话,缓步逼近,“现在,该妹妹选了。是想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还是……痛快地**?”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正是不久前在牢房之中孟南意给予她的选择。
如今原封不动地奉还。
刀真正落在自己身上,孟南意才尝到那撕心裂肺的恐惧。
她冷汗浸透后背,不敢去想任何一种结局。
“你敢!”孟南意慌不择路,“你若如此,母亲绝不会再认你!你会变成没人要的野种!”
“说到纪氏……”孟奚洲轻点下巴,“她倒是比你快一步,如今已然失心疯了。你若执意要尽孝,我自然成全。让你们母女相伴,一同疯魔,可好?”
孟南意彻底崩溃,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扭身试图扑向孟奚洲,脑中最后一根弦应声而断!
“孟奚洲!就算你杀了我又能怎样?!你不是自诩聪明吗?!上辈子还不是落在我手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笑得癫狂狰狞,“上辈子的每一刻,都够你日日咀嚼,夜夜梦回!你忘得掉吗?!你永远都忘不掉!”
宋承霁与长公主神色骤变,同时上前。长公主伸手揽住孟奚洲的肩头无声安抚,宋承霁一个眼神,手下立即上前用布条勒住孟南意的嘴,将恶毒的诅咒堵了回去。
然而孟奚洲的脸色却未曾有半分变动。
刚重生时,躺在小河村的床上,她的确会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想。
为何她会落入圈套,步步皆错?为何识人不明,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
孟奚洲,你不是算无遗策吗?!你不是聪慧过人吗?!
所以她近乎自虐地去回忆上辈子的一切经历,想为自己求得一个解答,一度差点把自己熬干。
但后来她明白了。
她被蒙住眼睛、绑住手脚,放进了一个纪氏精心谋划十几年的棋局里,不从开始掀翻棋局,便只有输,还是输得一塌糊涂。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她何必对自己苛刻至此?
真正该受尽鞭笞、日夜悔恨的,从来都不是她。
孟奚洲终于开口,声音里甚至**一丝真切的笑意:“妹妹说了这么多,却半句未答我的问题。既然如此,我便替你选吧。”
她提高声音:“把人带进来。”
众人目光投向殿门,只见披着孟景明皮囊的张卓被粗暴地押了进来。
孟南意看清来人,骤然愣住,迟疑了许久才难以置信地喃喃:“……二兄?”
她已两世未曾见过孟景明。
上一世,他和孟奚洲几乎前后脚被纪氏送走,孟奚洲侥幸爬了回来,孟景明从头到尾却杳无音信,他此刻为何会出现?还是被孟奚洲押来的?
张卓双目赤红,他在京城为孟奚洲行贿下狱之事煽风点火,本以为能找到些同道中人,却刚开始便被抓了,还直接对他动了私刑!
他当时拼命地喊:“我可是忠勇侯府二少爷!你们敢动我,就等着掉脑袋吧!”
可他喊得越凶,落下的鞭子就越重,鞭鞭见血,痛得他恨不得立刻死去。
等到行刑结束,他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那些人便把他扔在原地,生死不论地晾了许久,他哑着嗓子求水,也没有一个人理他。
直至夜深,才有人进来给他套上干净衣物,蒙上麻袋,塞进马车。当他重见光亮时,便看到了孟奚洲。
果然是她背后下的黑手!这个无耻毒妇!
他刚想破口大骂,抬眼却看见另一个与孟奚洲容貌极其相似的华服女子,若非另一个穿得太过华丽,他几乎要认错!
张卓知道,这是孟奚洲的双生妹妹,孟南意,一个同样阴险狡诈的女人。
上一世,他高中状元击鼓鸣冤后,孟奚洲便欲除他而后快,他应对之时,孟南意找上门来,说“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邀他联手杀了孟奚洲。
他当时答道:“皇后娘娘相邀,微臣自然却之不恭。”
可他看着她那张与孟奚洲别无二致的脸,心中毫无信任,只有翻涌的恨意。
杀了孟奚洲,她也别想活!
岂料孟南意的合作,根本是拿他当诱饵,自己坐收渔利!
果然最毒妇人心!
此时,他看着这两姐妹,身上的疼痛还在不停地叫嚣着,蚕食着他的理智。
他看向孟奚洲,仅仅这一个微小的动作便牵扯起满身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却仍咬牙怒吼:“孟奚洲!我便是死也定拉你垫背!”
孟奚洲将食指轻抵唇边:“嘘,张卓,火气别这么大。”
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冷意,“毕竟今日可是大喜之日——你与孟南意,成婚的大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