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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李梵娘应了一声。
“不过规矩先说好。第一，这里是李家，你是客。”
“第二，照顾春儿可以，但一切听我安排，不许自作主张，尤其不许因为心疼她就纵容她哭闹不休。”
她顿了顿，目光落回杜仁绍脸上，带着警告。
“张贵，去把西厢房那间空着的客房收拾出来。杜将军只是‘暂时’留宿照顾女儿，明白吗？”
“明白！明白！”
杜仁绍哪里还管什么客房不客房，能留下来都是有进步了。
他忙不迭地点头。
“都听你的！绝对听指挥！我就是来照顾春儿的！梵娘你放心！我保证规规矩矩！绝不越雷池一步！”
他拍着胸脯保证。
李梵娘看着他这副傻乐的样子，嘴角也忍不住微微向上弯了一下，但很快又抿平了。
她挥了挥手。
“行了，你先去净手，换身干净衣服。身上一股子汗味和马厩味，别熏着孩子。等春儿醒了，我会叫你。”
“哎！好！我这就去！这就去！”
杜仁绍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冲，生怕晚了一秒李梵娘会反悔似的。
走到门口，他又猛地停住，回头看向她。
“梵娘…你…你也好好歇歇。别太累着了。”
说完，才大步流星地朝净房走。
她缓缓靠在椅背上，闭上酸涩的眼睛。
春儿能说话了了。
真好。
夜色渐深，西厢客房的灯亮着，杜仁绍耳朵竖得老高，时刻注意春儿房间的动静。
当声音终于透过门缝传来时，他几乎是弹射起步，几步就冲到了主屋门口。
猛地停住，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梵娘…春儿醒了？”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小心的试探。
门开了，李梵娘脸上带着疲惫。
她侧身让开。
“进来吧，轻点声。嗓子恢复有点儿疼，正委屈呢。”
杜仁绍屏着呼吸走进去。
内室的光亮很暗，张大娘正坐在床边，怀里抱着小声抽噎的春儿。
小丫头眼睛红红的，小嘴瘪着，手无意识地想去摸喉咙，又被张大娘按住。
“春儿乖…不碰哦…摸摸就不疼了…”
张大娘心疼地哄着。
“春儿…”
杜仁绍的声音带着颤抖。
他走到床边，有些局促伸出手，想抱又有些不敢，求助的看向李梵娘。
李梵娘点了点头。
“抱稳了，小心别碰到她脖子。”
得到指令，杜仁绍如蒙大赦。
立刻小心将的春儿从张大娘怀里接了过来。
他动作僵硬，手臂的肌肉都绷紧了，仿佛抱的不是女儿，抱着秤砣。
“爹…爹在呢…春儿不哭…”
他学着张大**样子，笨拙地拍着春儿的背哄着。
“疼…爹知道…爹给你吹吹？哦，不能吹…”
他一时有些手忙脚乱，求助的眼神又飘向李梵娘。
李梵娘忍着扶额的冲动，谁告诉她这男人当初是个冷硬心肠、不近人情的黑脸阎王来着？
眼前这个连抱孩子都像端着一盆火炭的大块头是谁？
她无奈低声指导。
“抱着轻轻晃一晃，别太用力。哼点…嗯，安静点的调子？”
杜仁绍立刻照做，抱着春儿，身体极其不协调的小幅度摇晃着，嘴里开始哼唱。
只是那调子…
是军营里最粗犷的号子，被他刻意压低了音量，变得不伦不类，听起来更像是某种野兽在低低呜咽。
神奇的是，春儿的抽噎声竟然慢慢小了。
她**泪珠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杜仁绍。
杜仁绍见状，仿佛受到了鼓舞，哼得更起劲也更难听了，甚至用下巴轻柔地蹭了蹭春儿头顶。
春儿似乎觉得有点痒，身子在他怀里扭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模糊的鼻音。
“嗯…？”
他激动得手都抖了一下，幸好及时稳住，脸上露出傻乎乎的笑，眼眶又红了，只会一个劲地重复。
“哎！哎！春儿乖！爹在！爹在！”
李梵娘和张大娘在一旁看着，又是好笑又是心头发酸。
张大娘更是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低声念佛。
“阿弥陀佛，老天开眼啊…春儿有福了…”
接下来的几天，春儿成了整个府邸的中心。
她的喉咙还不能发太大的声音，但精神明显好了很多。
张大娘变着花样做各种小点心。
晶莹剔透的桂花糖蒸栗粉糕、入口即化的奶酥小卷、温热的红枣小米羹…
用小碟子装着喂给春儿，慈爱地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
张贵不知从哪里淘换来一个做工精巧，会自己蹦跶的竹编小青蛙，还有几只用彩色丝线缠绕的玲珑小绣球，放在春儿面前逗她。
春儿被那蹦跳的小青蛙吸引，伸出小手想去抓，发出“咯咯”的笑声，让张贵乐得合不拢嘴。
就连给春儿启蒙的柳夫子柳文山，这几日也暂停了课业。
他特意带了一本色画满花鸟鱼虫的图册来。
他指着上面的图画，一个字一个字地对春儿说。
“花…鸟…鱼…”
虽然春儿还不能跟着念，但她专注地看着柳夫子的口型。
杜仁绍更是彻底化身为“女儿奴”。
他严格遵守李梵**指挥，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守着春儿。
抱孩子的姿势虽然依旧有些僵硬，但已经熟练了许多。
他学会了哼摇篮曲，虽然还是有点跑调，但比他的号子好太多了。
他拿着小绣球逗春儿，看她伸出小手去够，他就跟着傻乐。
他也学着用干净的湿布巾，小心翼翼地帮春儿擦小手小脸。
府里的下人们看到这一幕，也都由衷地替小主人高兴，做事都带着一股喜气。
厨房特意给春儿炖了软烂的肉糜粥，门房老赵头用草编了只活灵活现的小蚂蚱送进来…
整个李宅，因为春儿病愈和杜仁绍笨拙的父爱，一片温馨。
李梵娘靠在门框上，看着杜仁绍把一块绿豆糕掰碎了，一点点喂给春儿。
夕阳洒在这一大一小身上。
也许，这样的日子，真的不坏。
春儿满足地咽下最后一口绿豆糕小脑袋在杜仁绍怀里蹭了蹭。
忽然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又伸手指了指倚在门边的李梵娘。
“喂…嗯！”
春儿小声的催促声，眼里满是期待。
杜仁绍顺着女儿的小手指望过去，对上李梵娘带着几分戏谑的目光，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连脖子根都泛起了热意。
他抱着春儿，有些手足无措。
“春儿…春儿是想让我……我喂你？”
李梵娘看着他窘迫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捉弄的意味。
“好啊。”
他捻起绿豆糕，小心翼翼地递到李梵娘唇边。
李梵娘眼波流转，带着笑意，张口就着他的手，吃了进去。
她目光一直落在杜仁绍紧张又期待的脸上。
喂完了，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唇瓣的温热触感。
杜仁绍看着眉眼含笑的她，想俯身下去，吻住那带着点心甜香的唇。
可李梵娘偏偏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心跳快得要跳出来，没敢真的落下那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