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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司机
看着车厢内一片漆黑,我的内心直打鼓。这公交车再破旧吧,怎么里面连个灯也没有?
见我站在门口发愣,司机用一种沙哑问:“上车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车内太暗的缘故,我发现司机的脸色十分苍白。
我犹豫了一下说:“我确实要去南沟子村,但我带了一些纸扎,不方便拿上车。”
谁知,那个司机竟然笑了,他回头指了指车内说:“没事儿,其他乘客都不在意。毕竟他们对这玩意都见怪不怪了。”
见怪不怪?这是什么话?
我往车里瞄了瞄,虽然不太能看清楚车厢内乘客们的脸。但通过他们佝偻的身躯来看,应该是一些老年人。
难道是因为老年人大限将至,看淡生死了,所以对纸扎这东西不那么敏感了?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摆摆手说:“算了,我还是再等等其他车吧。”
正常来说,我这么一说,一般的司机直接就关门走了。但这个司机却很有耐心。
“你想清楚啊,这地方荒无人烟的,私家车也不见得来这里,别说其他公交车了。”
“这趟你要不坐的话,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看着司机颇具玩味地看着我,我心一横。淦他**,车上的人都不介意有纸扎,我怕什么?
于是,我把纸扎一件一件地搬上了公交车。
见我上车了,司机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然后关上了车门。
公交车再次摇摇晃晃地开动了。
我的邻座是一个老大爷,他闭着眼,半低着头,不知道在沉思着什么。
那张脸皱皱巴巴的,像一棵快要枯死的老树皮一般。
我悄悄地四周观察了一下,发现车厢内除了我跟司机,几乎全是老年人,而且是很老很老的那种。
怪不得司机会说他们不介意纸扎,毕竟这个年纪的人,今天还在坐车,说不定明天就归西了。
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天色已经暗淡下来了,还会有这么多老年人都在坐公交车呢?
而且他们的神情几乎都跟我隔壁的老大爷一般,低着头,闭着眼,似乎在做什么集体沉思一样。
车厢内没人交流,没人说话,甚至连常常能听见的咳嗽声没有。
太诡异了,要不是旁边的大爷时不时还有呼吸的迹象,我都怀疑这公交车坐了一车死人。
这时,公交车嘎吱一声停了下来,接着一个异常诡异的女声播报到:
“坟下村到了,上车的乘客请当心。下车的乘客,请携带好个人随身物品,有序下车……”
坟下村?我这时才想起,刚才车前面指示标上写的是坟上村到南沟子。
我们这里有坟上村和坟下村这两个村子吗?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我听到身后传来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
我悄悄地扭头一看,发现有两个老头,一个老太太低着脑袋,并排着走下了车。
公交车门啪得一声关上了,继续摇摇晃晃前进。
隔着车窗,我回头看向下车的那三个老人,发现他们依旧低着头,缓缓地往前走着。
顺着他们行走的方向看去,我不由得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他们前进的方向处,居然是一片坟地……
公交车又摇摇晃晃走了一会儿,嘎吱一声停了下来。
接着,那个怪异的女声又播报了起来:
“火葬场到了,上车的乘客请当心。下车的乘客,请携带好个人随身物品,有序下车……”
这个公交车的路线,怎么净是一些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站点?
这次没人下车,但在车门快要关上的一刻,一只惨白的手伸了进来,一把把住了车门。
公交车门再次弹开,接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走了上来。
这女人穿着不合体的衣服,走路的姿势很不协调,像一个康复患者在做徒步训练一样。
她耷拉着脑袋,长长的头发挡住了她的脸,我看不清楚她的模样。
明明其他位置都有空位,但她却不偏不倚地坐在了我的正后方。
公交车再次摇摇晃晃行驶了起来,过了一会儿,车再次嘎吱一声停下。
“太平涧到了,上车的乘客请当心。下车的乘客,请携带好个人随身物品,有序下车……”
这次,除了我背后的那个女人,全车的老人都排着队开始下车。
走到门口的时候,其中一个老头像如梦初醒一般,睁开了眼睛,随即大喊大叫了起来。
“我不要走啊,我还要瞪着我儿子来接我了。我不想走啊……”
这时,我发现司机的神情发生了变化。他恶狠狠地盯着这老头,同时嘴里发出若有若无的咯咯咯声。
他还想大喊着什么,就被其他乘客无声地把他的嘴给捂上了,然后一起把他抬下了车。
老头下车后,司机的表情也恢复了正常,继续开起了车。
我愣愣地看着这一切,问司机道:“司机师傅,这是咋回事?”
司机头也不回地说:“到了终点站了,肯定得下车。这是规矩!”
好奇怪的规定啊,我又问:“南沟子什么时候到了?”
司机说:“哦,那还有段距离,你要困了可以先睡会,到了我叫你。”
我心里暗暗地想:这么摇晃的车,鬼才能睡得着了。
谁知,没过一会儿,我就打起了瞌睡。
突然,我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发现车内依旧黑漆漆的。
车厢内除了我和司机,再也没有别的乘客,就连我后背的那个怪异女人也不见了。
我擦了擦嘴角口水问道:“师傅,南沟子村还没到吗?”
司机依旧头也不回地说道:“快了,马上就到了。”
“我睡着了?”我迷迷糊糊地问。
司机回答道:“可不是,你都睡了一个多小时了。话说回来了,你为什么要去南沟子村啊?”
我解释道我是个扎纸匠,给这个村的一个女逝者送纸扎。
“哦?可以把你的纸扎送我点吗?”司机突然问道。
我一愣,随即说道:“纸扎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玩意不兴送的。”
“是啊,”司机点点头说道:“这玩意对活人来说却是不是啥好东西,但对于我来说就不一样了……”
什么意思?我一下没搞明白司机的话。
司机的身体依旧板正地向着正前方,专心致志地开着车。
而他的脑袋,却一下一下地转了过来,直到完全转了一百八十度,面对着我看来。
一行血流从他的眼眶里流了出来。
司机看着陷入惊恐的我,微笑着说:“对活人来说是没有用,但对于我这个死人来说有大作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