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由黑红二色数据流交织而成的半透明账本，就那样悬浮在半空中。
那是月末催款单的气息。
千寻疾脸上的冷笑彻底凝固了，他能感觉到，自己刺入陆沉眉心的那道神圣净化之力，并没有被抵抗，也没有被消灭。
它被……计价了。
他身为神之使徒的尊严，在这一刻，被转化成了一笔有待偿还的应收账款。
“付费内容。”陆沉向前走了一步，那本账本也跟着他向前飘了一寸。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存在的耳朵里，仿佛在进行一场严肃的商务谈判。
“很简单。老师您刚才体验的，只是我们剧组的免费试用版服务，主要用于展示我们的团队潜力和戏剧张力。”
他指了指地上还在痛苦挣扎的戴沐白和阴影里瑟瑟发抖的唐三。
“您看，我们的演员，情绪饱满，代入感强，很有发展潜力。”
他又指了指自己。
“我们的剧本，冲突激烈，反转不断，话题度高。”
“现在试用结束，您如果想继续参与我们的剧情，甚至成为掌控者，那就得进入付费阶段了。”
“你……这是什么妖术？”千寻疾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掩饰的惊疑。他活了漫长的岁月，见过吞噬世界的魔神，也见过扭曲法则的邪物，但他从未见过如此……不讲道理的力量。
这力量不与他对抗，不与他争锋，它只是默默地拿出计算器，把他的一切行为，都转化成了负债。
“妖术？不不不。”陆沉连连摆手，脸上的表情诚恳得像个上门推销保险的业务员，“老师，这叫规则，商业规则。是支撑宇宙运转的，最底层的逻辑。”
“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概念性武器。您不觉得吗？”
在陆沉的精神世界里。
“**！他真说出来了！”愤怒人格激动地来回踱步，“把钱当武器！这老小子是真**是个天才！我开始有点喜欢他了！”
“终于不用打架了……”懒惰人格把枕头垫高了些，舒服地叹了口气，“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动手呢？伤身体，还费力气。睡觉，睡觉……”
外界，千寻疾显然无法理解这套逻辑。他身为教皇，身为六翼天使武魂的拥有者，他所信奉的是力量、秩序与神圣。金钱，那是凡俗的，肮脏的东西。
“荒谬！”他怒喝一声，杀意再次暴涨，“我乃神之使徒，代神行罚，净化世间一切罪恶！你竟敢用如此污秽的东西，来与我相提并论？”
“哎，老师，此言差矣。”陆沉痛心疾首地摇着头，“您看，您又不懂了。什么叫罪恶？拖欠尾款，那才叫罪恶。您口中的神圣，在我这里，顶多算是一种比较昂贵的‘特效服务’。既然是服务，那就得收费。天经地义。”
他伸出手指，在那本虚幻的账本上又点了一下。
“您看，就在我们说话这几秒，您的圣光领域持续开启，这都算时长费的。按照市场价，这种大范围持续性光效，一秒钟的成本，至少也得这个数。”
说着，账本上千寻疾名下的负债金额，又往上跳动了一下。
千-寻疾的眼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泥潭。他越是动用力量，越是释放神威，对方账本上的数字就跳得越快。他仿佛成了一个正在为敌人充值的冤大头。
“放肆！”
千寻疾彻底失去了耐心。他决定不再理会这套疯言疯语，直接用绝对的力量，将这个老头和他的破账本一起碾碎。
他高举起那柄金色的火焰巨剑，没有丝毫花巧，朝着陆沉的头顶，悍然斩落！
这一剑，锁定了空间，禁锢了时间。纯粹的毁灭之力，足以将史莱克学院连同它所在的地基，都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戴沐白绝望地闭上了眼。唐三的蓝银草彻底缩回了地底。弗兰德那巨大的猫头鹰头颅，也不安地扭动了一下。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陆沉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只是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在那本悬浮的账本上，敲了敲。
“叮。”
一个清脆的，类似于收银机结算的音效，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响起。
那柄足以斩断神国的火焰巨剑，在距离陆沉头顶不到一寸的地方，戛然而止。
不是被挡住了。
而是，千寻疾斩不下去了。
他发现，自己与这柄由他神力凝聚的巨剑之间，突然多了一层无形的关联。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名为资产抵押的关联。
与此同时，那本账本上，关于千寻疾的条目，发生了新的变化。
【投资方：千寻疾】
【投入资产：天使圣火巨剑（概念武装）x1】
【项目估值：S 】
【当前欠款：待核算】
【还款状态：逾期】
【抵押物：天使圣火巨剑（所有权已冻结）】
千寻疾的瞳孔，在看到“所有权已冻结”这几个字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发现，自己……竟然失去了对这柄火焰巨剑的控制权！
“老师，您怎么就不明白呢？”陆沉叹了口气，像个看自家熊孩子的无奈家长，“您在我们剧组的地盘上，动用这么大规模的‘道具’，当然要算制作成本的。您现在又没结账，这把剑，自然就要被我们财务先扣下来，作为抵押。”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千寻疾的声音出现了真恐慌。
“我什么都没做。”陆沉摊了摊手，一脸无辜，“是您自己，选择了投资。现在，您已经是我们剧组的注册投资人了。恭喜您。”
“恭喜你个头！”
陆沉的精神世界里，愤怒人格终于忍不住了，直接跳到了办公桌上，指着外面那个金光闪闪的男人破口大骂，“老子忍你很久了！一个小白脸，装什么大尾巴狼！还敢对我们老板动手？我看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别骂了，别骂了，”懒惰人格有气无力地劝道，“他是投资人，是金主爸爸，骂跑了谁给我们发工资啊……我们要有服务精神……”
“所以，”外界，陆沉的声音，融合了愤怒人格的暴躁和懒惰人格的无赖，变得玩味起来，“这位金主爸爸，您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立刻结清您账上的所有欠款，包括但不限于精神损失费、场地破坏费、演员惊吓费，以及这把剑的折旧费。然后，您可以拿着您的剑，体面地离开我们的片场。”
他顿了顿，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比魔鬼还可怕的笑容。
“二，如果您暂时资金周转不开，也没关系。我们可以给您提供一个债转股的方案。”
“什么……方案？”千寻疾几乎是下意识地问道。
“您将欠我们的这笔债务，全部转化成对我们剧组的股权投资。”陆沉的眼睛里，闪烁着奸商看到肥羊时的光芒，“从今天起，您，六翼天使千寻疾，将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神使，而是我们剧组的……首席财务官，兼灯光总监。”
“你的职责，就是替我，管好这个剧组的账。”
陆沉指了指那本悬浮的账本。
“也管好，那些未来可能会出现的，像您一样，试图拖欠尾款的投资人。”